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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安妮宝贝小说2-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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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6年。七月想。
                 许许多多的深夜里。安生在黑暗和孤独中,已习惯了抱紧了自己。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七月的怀里痛哭的少女。
                 23岁到24岁。七月毕业,分到银行工作。安生离开了上海,继续北上的漂泊。
                 家明毕业,留在西安搞开发。
                 家明,你回来好不好。七月在电话里对家明说。我们应该结婚了。
                 为什么你不能来北京呢。七月。
                 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家明。有你,有父母弟弟,有温暖的家,有稳定的工作,有安定的生活。我不想漂泊。七月一边说,一边突然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七月。别这样。家明马上手忙脚乱的样子。
                 你答应过我的,家明。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不能分开。你忘记了吗。
                 没有忘记。家明沉默。我下个月项目就可以完成,然后我就回家来。
                 谢谢,家明。我知道这样也许对你的发展会有影响。可是我们需要在一起。生活同样会给我们回报。相信我,家明。
                 我相信你。七月。家明在那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七月,安生来看过我。
                 她好吗。
                 她不好。很瘦很苍白。她去敦煌。路过西安来看了我。匆匆就走了。
                 你能劝她回家来吗。
                 我想不能,七月。好了,我挂了。家明挂掉了电话。
                

 七月在银行的工作空闲舒服。薪水福利也都很好,家人都很放心。就等着家明回家以后操办婚礼。母亲一天突然对七月提起安生。她说,那个女孩其实天分比你高得多,七月。就是命不好。
                

 母亲一直很喜欢常赖在七月家里蹭饭吃的安生。因为安生会说俏皮话。会恭维母亲的菜做得好吃,对她撒娇。七月也觉得,虽然自己长得比安生漂亮。但安生是风情万种的女孩。
                 家明说,安生是一棵散发诡异浓郁芳香的植物。会开出让人恐惧的迷离花朵。
                

 而七月,她想,她是幸福的。有时候她端着水杯,坐在中央空调的办公室里,眺望着窗外的暮色。想着下班以后,会有家明的电话,母亲的萝卜炖排骨。她宁愿自己变成一个神情越来越平淡安静的女人。
                

 有一次,一群来旅行的法国学生来营业大厅办事。七月看到里面一个扎麻花辫子的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的汗衫。里面没有穿胸衣,露出胸部隐约的美好形状。在这个小市民气息浓郁的城市里面,这样的情景是不会发生在本地女孩身上的。但是安生一贯都这样。就像13岁
                 的安生会踢掉鞋子,飞快地爬到树上。她把她的手伸给七月,她说,
                 七月,来啊。
                 但七月不会爬树。她仰着头看着树上鸟一样安生。也许她已经下意识地做出选择。
                 她宁愿让安生独自在树上。一部分是无能为力。一部分是恐惧。
                 还有一部分,是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秋天又快来临。七月开始在中午休息的时候,约好同事去看婚纱的式样。她们一家家地挑过去。七月抚摸着那些柔软地缀满蕾丝和珍珠的轻纱。心里充满甜蜜。
                

 可是家明没有打来电话通知她回家的时间。甚至当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答复她的只有电话录音。这么多年,温厚的家明从没有这样让七月这样困惑和怀疑过。突然七月的心里有了阴郁的预感。
                 她不断地打电话过去。她想总有一天家明会来接这个电话。然后在一个深夜,她果然听到电话那端家明低沉的声音。他说,我是家明。
                 家明,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七月问她。
                 七月,对不起。家明好像有点喝醉,口齿不清地含糊地说,再给我一段时间。一点点。一点点时间。
                 家明,你在说什么。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七月。家明好像要哭出来了。然后电话断了。
                 七月在那里愣了好一会。这个男人。她16岁的时候遇见他。她已经等了他8年了。而他。居然在答应结婚的前夕,提出来再给他时间。
                 她不能失去他。
                 七月当晚就向单位请了假,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
                 七月,家明是有什么事情了吗。母亲担心地看着在收拾衣服的七月。
                 妈妈,我是要把家明带回来。
                 七月上了火车。
                 火车整日整夜地在广阔的田野上奔驰。
                 这是七月第一次出远门。她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城市里。唯一的一次是去上海看望安生。
                 可那也不远。上海是附近的城市。一个人不需要离开自己家门,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七月听到车厢里天南地北的普通话声音。她想,安生走了这么远又看到了什么呢。就好像她爬到树上看见的田野和小河。远方的风景虽然美丽,却都不是家园。
                 在上海的时候,安生喝醉了。哭叫着让七月忘记她,不要再挂念她。她是想卸掉心里最后一缕牵挂,独自远走吗。
                 七月把脸靠在玻璃窗上,轻轻地哭了。
                 17岁的时候,是她在火车站送安生彻底离开了这个城市。她了解安生的孤独和贫乏。可是她能分给安生什么呢。她一直无法解开这个问题。
                 在晃动的黑暗的车厢里。不断在七月的眼前闪过的,是一些记忆中的往事片段。
                 安生在阳光下的笑脸。她说,我们去操场看看吧。散发着刺鼻清香的樟树。安生在风中绽开的如花的白裙。黑暗中安生动物般受伤的呜咽。安生摔破的白色玉镯子。
                 她在驶出站台的火车上探出身来挥手。安生写来的字体幼稚的信。
                 七月,我一个人骑着破单车去郊外写生。路很坏,我摔了一跤……
                 终于火车停靠在西安站台。七月脸色苍白地下了火车。她打了车去家明的宿舍。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按着地址找到5楼,门是紧闭着的。七月敲门,没有人应。现在是清晨8点啊。家明又会去哪里呢。七月把行李包丢在一边。抱着自己疼痛的头,蹲了下去。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家明的脚步。七月抬起头。家明手里拎着一包中药走上楼来。身边有个穿黑衣服,长发披散的女孩。女孩靠在家明身上,脸贴着他的肩头。无限娇慵的样子。
                 七月慢慢地站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家明。这一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白茫茫的麻木。
                 七月。家明吃惊的声音。女孩也转过脸来。长发从她的脸上滑落。漆黑的眼睛。高高的额头。雪白的牙齿。不是安生又是谁呢。
                

 七月楞楞地跟着他们走进房间。她的行李包还拎在手上。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家明的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桌子上有一个玻璃瓶,用清水养着马蹄莲。床上搭着一件睡衣。黑色蕾丝的睡衣,那是安生的。
                 家明早上陪我去医院。我从敦煌回来,生病了。安生倒了一杯热水给七月,她拿出香烟来抽。
                 七月把眼睛转向家明。家明的眼睛没有正视她。
                 家明,你不回家了?
                 七月,我不能回去。家明轻而坚定的声音。
                 七月沉默着。恐惧和愤怒的感觉,让她听到自己轻轻的颤抖。她慢慢走到安生的面前。
                 她的眼泪流下来。安生,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一直在问自己,我能把什么东西拿出来和你分享。
                 安生说,我爱家明。我想和他在一起。
                 七月凝固了全身的力量,重重地打了安生一个耳光。
                 安生。
                 深夜的大街上,七月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在寒风中发出回声。她走了太多的路。找了太多的地方。她在后悔和焦急中,觉得自己面临着随时的崩溃。
                 她在路上蹲下来。家明把她抱起来。他说,七月,对不起。
                 家明,你爱的到底是安生还是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家明沉默地抱住悲痛的七月。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发一言。
                 安生是身无分文地跑出去的。她不会离开西安。她的性格也不会自杀。那么她只有可能是又流落到酒吧里面。他们一个一个地找过去。
                 没有。都没有。
                 七月,你先回去睡觉。我来找。家明说。
                

 不。我要找到她。七月忍着泪。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指印浮现在安生苍白的脸上。还有安生眼睛里的黑暗和绝望。她就这样淡淡地笑着。然后推开门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对安生。她甚至从来没有对安生发过火。
                 贫穷的安生没有七月拥有的东西。少年的时候似乎这样。长大后也一样。
                 在商店的橱窗前面,他们看到了安生。她没有喝醉。她只是裹着外套蜷缩在台阶上。身边散落遍地的烟灰和烟头。
                 好冷。看到他们,安生淡淡地笑了笑。她看过去平静而孤单。
                 回去吧。安生。七月不敢拉她的手。只能低着头对她说话。
                 好。回去。安生扔掉烟头。家明。她回头低唤家明。
                 家明,抱我回家。我冷得冻僵了。
                 家明把蜷缩成一团的安生抱在了怀里。他的脸轻轻贴在安生冰凉的头发上。
                 安生第二天就昏迷发起高烧。因为酗酒和流浪,她的身体非常衰弱。家明把安生送进了医院。七月准备回家。
                 在候车室里,七月和家明沉默地坐在那里。
                 家明,你好好照顾安生。
                 我知道。
                

 我很爱你。家明。七月泪光闪烁地看着这个男人。我想我是不是以前一直没有告诉过你这句话。是的。你从来没有说过。家明的眼里也有泪。他伸出手,把七月拥抱在怀里。你们都是这样好的女孩。你们好像是同一个人。
                 我回到家是11月24日。我等你一个月。家明。我不会给你打任何电话。
                 如果在一个月里面你回来了,我们就结婚。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就缘尽到此。
                 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怨恨。
                 家明看着七月。七月的神情非常严肃。她说,家明,你好好地想一想。彻底地考虑清楚。我,还有安生。留在北京,还是回到家里来。
                 你的选择只有一个。
                 七月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绿色玉石镯子拿下来递给家明。你先留着它。
                 安生从小就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我一直怀疑,其实她喜欢的是这个绿镯子。
                 七月回到家,对母亲没有说具体的真相。只说家明在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七月每天仍然平心静气地去上班。她的心里一直很痛。好像轻轻一个碰触就会有酸涩的泪水滴落下来。但是她沉默地忍耐着自己。
                 她从小就过着顺畅平和的生活。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已经很巨大。
                 可是七月想,她终于也有了一个成长的机会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北方应该已经大雪弥漫了吧。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深爱着家明。她问自己,如果家明不回来,她是否可以重新认识一个男人,和他结婚。可是这似乎是难以想象的。从16岁开始,她就习惯了家明的英俊和温和。他身上干净的气息。他温暖的手。他硬硬的头发。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这样让她这样爱得无能为力。
                 圣诞节快要到了。
                

 大街的商店橱窗开始摆出圣诞老人和圣诞树。用粉笔写了美丽的花体字,merrychristmas。七月下班以后,裹着大衣匆匆地在暮色和寒风中走过。街上的人群里,有两个读初中的女孩,也是13岁左右的年龄,亲昵地牵着手,趴在橱窗上看圣诞礼物。两颗黑发浓密的头紧靠在一起。
                 一个女孩说,我好喜欢这个绒布小狗熊。
                 另一个说,我也很喜欢。
                 一个说,那我叫爸爸买来我们一起玩吧。
                 另一个说,好的。
                 七月想,绒布小狗熊能一起玩。那别的呢。如果她们遇到不能分享的东西,会不会反目成仇。
                 少年的友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绚丽而盲目。可是安生,是她爱过的第一个人。
                 12月24日的时候,家明没有回来。
                 晚上同事叫七月一起起酒店参加圣诞晚会,吃饭,跳舞。七月同意了。
                 她穿了新买的玫瑰红的大衣和黑色靴子,化了浓妆。同事非常惊艳。平时一贯以乖乖女形象出现的七月,突然变得妩媚热情。
                 银行里的一个同事,刚升上科长。是个憨厚能干的男人,一直很喜欢七月。
                 那天晚上大家在一起,热闹地喝了点酒,七月也显得很高兴。他鼓足勇气,仗着酒胆,走到七月面前请她跳舞。
                

 七月接受了他的邀请。这个男人的学历品性家世都很好。只是刚过30岁,已经有了啤酒肚。还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他说,七月,圣诞节会放美国新的大片,到时我可以请你去看吗。七月微笑着说,是什么片名呢。
                 她的眼前闪过家明英俊的笑容。她想,她还是要过下去的。平淡稳定的生活。
                 即使换了个平淡的男人,也许也一样会幸福。
                 凌晨两点左右,同事送七月回家。七月在离家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下车了。
                 她想慢慢地走回去,让晕痛的头脑清醒一下。天空忽然下起小小的雪花。南方的冬天,常常就是这样,突然就会有细碎温柔的雪花飘落。
                

 七月闭上眼睛仰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雪花在脸上迅速地融化成小水滴。她在寒风中张开手臂,轻轻地旋转着身体。她想,圣诞老人你开始送礼物了吗。你知道什么才能让我快乐吗。
                 然后一个人突然抱住了她。七月没有张开眼睛。因为她闻到了她熟悉的男人气息。
                 她还摸到了短短的硬的头发。那个宽厚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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