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假如明天来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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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天佑说：“我记得你不追星。”
　　“我是不追星，但有人追，”刘昱回答，指指口袋，“讨好女朋友是无往不利之物啊！”
　　说着他拿过菜单，先翻到酒水一栏，问：“荣少平时喝哪种酒？”
　　张国荣笑笑：“我不喝酒。”
　　“不喝酒？”
　　刘昱上下一打量他，一本正经点头：“也不抽烟对吧？生长在红旗下的好青年啊，身为人民教师的我很欣慰。”
　　接着问：“那荣少有什么爱好？往后一起玩的时候多着呢。”
　　张国荣一口回答：“搓麻将！”
　　“荣少喜欢搓麻将？”刘昱看向蒋天佑：“搓麻将不该找我，该找小吕啊！”
　　“吕航去菲律宾了。”
　　刘昱大为惊讶：“那小子怎么跑菲律宾去了？”
　　蒋天佑撇他一眼：“生意。”
　　“我还当又是躲风流债。”刘昱斯斯文文一笑，毒舌道：“小吕会死于情杀呢？还是美人计呢？还是马上风呢？”
　　刘昱性格十分开朗，而且很会说话，即使蒋天佑多半用几个字回答他。他谈了不少常一起玩的朋友的事，听起来蒋天佑的朋友都跟蒋天佑一样有意思，包括风流的吕航，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慈善事业，每换一个女朋友就给希望工程一大笔捐款，弄得大家都说他一辈子不要结婚就是造福人类了。
　　张国荣和他很聊得起来，两个人说得风生水起，一顿饭吃完还意犹未尽。
　　张国荣对刘昱叫蒋天佑“大哥”十分好奇，当着蒋天佑不好问，趁蒋天佑去结账，张国荣问：
　　“天佑是你们中最大的？”
　　刘昱摇摇头：“因为他姓蒋啊！”
　　张国荣想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这里是香港，又不是台湾。”
　　“我是台湾来的，”刘昱指指自己，振臂一呼：“姓蒋的最高！”
　　他已经有点醉了，半昏半晕地搭着张国荣的肩：“荣少啊，我知道蒋哥被大嫂伤得太厉害，你要多担待他……”
　　张国荣没料到他提到红文华，有些突然，又隐隐觉得松了口气，问：“你不觉得是我带坏他？”
　　刘昱犹豫一下，说：“蒋哥已经有天赐，你不会有了。”
　　张国荣毫不犹豫地说：“天赐很好。”
　　“我知道，”刘昱说，“你若与天赐不和，就还没到蒋哥带你认识我们的时候。”他笑一笑，“按蒋哥的习惯，内宅的事不会带到外面。”
　　他清醒了些，有点叹息：“蒋哥不会在朋友面前作表面功夫，他已经好久没带嫂……文华姐一起出来玩了。”
　　他摸出跟烟点上，拍拍张国荣的肩：
　　“小吕不太正经，估计会觉得蒋哥玩玩而已，你别在意。”
　　张国荣从没指望所有人都理解他，知道蒋天佑不会被他影响，便为他松了口气，自己被人怎样看，他实在无暇关注了。

　　第五章　一生那么长

　　相比之下，蒋天佑见张国荣的朋友，有些像三堂会审。
　　地点在张国荣家，当然是女生比较八卦，几位男士喝过一轮茶就回去了，剩下梅艳芳、林青霞、毛舜筠，三个人坐一排，蒋天佑坐对面，为免张国荣偏袒搅局，梅艳芳干脆把张国荣锁在了他自己房间里。
　　张国荣敲门半天无人应，索性在房间里自娱自乐唱歌，唱到嗓子干，蒋天佑才来开门，端着一杯水进来。
　　张国荣抢过水杯，一饮而尽。
　　蒋天佑接过空杯子：
　　“今天到我那里？”
　　“好啊。”
　　张国荣瞥向蒋天佑身后，梅艳芳表情有点不满，林青霞笑得十分暧昧，毛舜筠向他比划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时已至冬天，人们都穿得很厚，围巾帽子加大衣，什么人在路上都变得不起眼，蒋天佑和张国荣便没有开车，慢慢走回去。路上张国荣才问：“她们问你什么？”
　　“无非是父母、孩子、未来。”
　　“你怎样回答？”
　　“照实说，”蒋天佑说，“我父母双亡，有了天赐，得天独厚，为你而生。”
　　蒋天佑难得开这样的玩笑，张国荣不禁笑：“她们为难你了？”
　　蒋天佑思索一下，答：“不算，就是说我有天赐对你不太公平，能否容忍你和别人生个孩子。”
　　张国荣大笑：“她们真想得出来！”
　　“嗯。”蒋天佑淡淡应一声，当然不可能答应，对家庭和生命负责的观念已经刻进了蒋天佑骨子里。
　　张国荣想到梅艳芳把他锁在房间里，心有余悸，暗自庆幸早带蒋天佑见过芬姐，当时蒋天佑对记者坦白，他马上带蒋天佑去见人，陈淑芬不满：“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
　　张国荣叫屈：“我可是先带他单独来见芬姐啊，芬姐是我经纪人，管我好像我家长。”
　　蒋天佑十分应景，规规矩矩喊：“芬姐。”
　　见婆婆似的态度让芬姐很满意，张国荣在芬姐身后，拼命忍笑。
　　张国荣惯于面对媒体，蒋天佑则雷打不动，记者从他们身上再挖不到消息，竟真有记者昧着良心跑到天赐学校去问她：“你对你爸爸和张国荣谈恋爱有什么感想？”
　　天赐只轻轻说：“你好意思问我吗？”
　　对这件事，天赐回家后只字未提，录像却在网上被公布，张国荣和蒋天佑这才知道天赐竟被人在学校堵到。
　　张国荣震怒，他从青年成名就深受媒体之苦，当年令他退出歌坛的谭张之争一多半是当时媒体从中挑衅，多年来他始终与媒体不和，万万没想到他们将主意打到孩子身上！
　　这段录像被公开后掀起轩然□，天赐轻轻的声音让许多人怜惜，教师、父母们强烈抨击狗仔队为了报道无所不用其极，完全失去职业道德和良心，加上以张国荣为首的一批艺人推波助澜，一时掀起反记者浪潮，偷拍造谣事件为之一清，报纸发消息也要小心斟酌。
　　虽然不能长久维持下去，总算让张国荣得了段时间的安生。
　　天赐一时在香港风头无两，大大超过她爸爸。
　　此事爆发后，天赐仍旧照常上课，张国荣担心天赐在学校地位尴尬，蒋天佑却淡淡道：“天赐能处理好。”
　　张国荣知道蒋天佑一向从容淡然、对天赐相信得近乎放纵，但这一次却对他愤怒起来，点着他胸口：“蒋天佑，那是你的女儿！”
　　蒋天佑道：“天赐不会逞强，她不说，就是自己能做得很好。”
　　在张国荣更生气之前他抱住对方，下巴搁在他肩上，“你这么生气，因为愧疚？”
　　张国荣安静下来，无力地靠在蒋天佑身上，他愤怒的对象其实是自己，天赐和天佑给了他安宁，他却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不要难过，”蒋天佑静静说，“你给我们的远比你令我们失去的多。”
　　张国荣牵起一个无力的笑，想说不能这么计算，直起身体，蒋天佑放开手，直视着他：
　　“我不想讲得这么功利，但怕你不懂。”
　　这都算功利……张国荣意识到，蒋天佑也是个有精神洁癖的人，虽然不明显，但他对前妻决绝的态度可见一斑。
　　张国荣看着蒋天佑思索怎样劝服他，看起来有点笨拙，忽然想笑。
　　蒋天佑看见他表情，就明白不用继续说下去了，想了想，说：
　　“你要答应我，以后有困难要向我说。”
　　“好。”
　　蒋天佑补充：“不开心的事都要说。”
　　张国荣笑，柔声说；“好。”
　　他只曾在两个人面前倾诉过心事，外婆和六姐。
　　他想起来小时候和六姐交换愿望，他想当飞行员，六姐想要一所大房子，他后来给六姐买了房子，自己的愿望则一直在变，六姐去世后他才明白，他只是想有人陪。
　　蒋天佑重新抱住他，在沙发上坐下：“说点高兴的事，最近没有吗？”
　　“嗯，《十里亭》票房大卖。”
　　“还有呢？”
　　“媒体短时间内不能困扰我了。”
　　“还有吗？”
　　“好莱坞又来邀请我。”
　　“你以前就被邀请过？”
　　“不是同一家公司。”
　　那就是被邀请过，蒋天佑说：“你不想去。”
　　张国荣点点头：“我想留在香港。”
　　他反身问：“你怎么看？”
　　“留下来好，”蒋天佑静静说，“美国太远，我会想你。”
　　张国荣有点吃惊，蒋天佑一直支持他的发展，第一次在工作方面说反对意见——
　　他猛然发觉，这其实也不是反对意见，蒋天佑是在自己说不想去后，才说他不希望，蒋天佑不会反对他的一切意愿，他忽然明白，如果他说想去好莱坞发展，蒋天佑一定不会说，觉得留下来更好。
　　他忍不住说：“你不用迁就我。”
　　好像意外于他会这样说，“……并不是。”蒋天佑微微皱眉。
　　考虑措辞半响，他叹口气：“我有天赐，你觉得委屈吗？”
　　张国荣吃惊道：“怎么会？”这个话题最近似乎已反复被提起多次了。
　　“所以，我不是迁就忍让。”蒋天佑轻缓地说，“那些事让你高兴，我是喜欢的。”
　　张国荣几乎有种感觉，蒋天佑在抓紧一切时机告白，但他知道，蒋天佑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他不由微笑起来。
　　蒋天佑从身后环住他：
　　“国荣，你总想做到最好，对我不必如此，一生那么长。”
　　一生那么长，单独说起总带些悲伤无奈意味的话，蒋天佑淡淡说来，却让他觉得安宁。
　　蒋天佑那从来没怀疑过似地态度，让张国荣真的觉得，他们理所当然可以在一起过一辈子。

　　第六章　香港2003

　　以《香港2003》命名的专辑终于面世，其中也收录了张国荣所作的《十里亭》主题曲《古道长》，拍了MV的歌仅有两首，它就是其中之一。
　　MV里选用了从电影中截取的片段，把张国荣拍成看客，他始终冷眼旁观，穿着一件大红的衣衫，深深浅浅的墨迹如花绽放。
　　另一支就是《笑靥如花》。
　　这一支MV里，九成九的画面都是关于张国荣，但是，除了在录音室里带着耳机的画面，都没有在唱歌。
　　走在街上，手上好像牵着一个人；站着弹钢琴，向钢琴凳的方向说话，如同在教谁；画画，忧郁安静的女孩，巧笑倩兮的女孩，和笔法稚嫩的画自己的画放在一起。画面穿插着播放，无不显示，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最后终于出现天赐的背影，然后像被什么人叫住，回头一笑，笑靥如花。
　　这张专辑大半歌曲都是张国荣亲自所作，封面是香港上空的俯览全景，封底，张国荣将他曾对蒋天佑念过的那段话用中文抄在上面，希望所有在这一年里感到过绝望的人，都能从中得到力量。
　　蒋天佑看着歌碟，说：“唱点快乐的歌，不好吗？”
　　张国荣惊觉他几年来未曾再唱轻松快乐的歌，演电影都一部比一部复杂。
　　他立马推翻了原本准备的下一步拍摄计划，决定选一个轻松的剧本，哪怕还是小制作。
　　相对于蒋天佑的看法，媒体上倒是对这张专辑好评一片，将之与张国荣被称为救市之作的《宠爱》对比，称其为拯救香港精神的大作。
　　素来与张国荣不和的媒体今次如此做派，倒是先前天赐事件，张国荣借势联合一批艺人反击之效。
　　张国荣早年刚刚成名时曾因故得罪媒体，被媒体打压，虽然未能将他封杀，但几乎一年看不到他的报道，对他当时发展影响不小，张国荣又一向对人宽和，不愿争执，对媒体从来忍让居多，复出首场演唱会上出言讽刺，已是难得。久而久之，媒体未免有点对张国荣不放在眼里，对他泼污水造谣等等，不足而一，对另外任何一个他这么大名气的艺人，都不敢这么做。
　　这次真惹到张国荣，一发动就是雷霆之势，如今张国荣在香港影响力之大，也是通过这次事件人们才清楚，张国荣自己都为之咋舌。
　　一石激起千层浪，导演、演员、歌星、音乐制作人、幕后、影评人、普通工作人员纷纷响应，更不必提歌迷影迷，连大陆都有人专门出言声援，张国荣从前关心帮助他人并非刻意，也从没想要回报，至此才发觉自己无意中做到广结善缘，竟然有这么多朋友，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
　　上一次张国荣失踪，因为非典期间消息难以传递，许多非香港本地的人根本不知道张国荣曾失踪一个半月，这次事情越闹越大，连带张国荣的恋情在全世界关注他的人眼里曝光。
　　前次同张桐恋爱，张国荣哪怕多次谈到自己恋情，但不想给张桐惹麻烦，都是以“他”指代，除了被偷拍的照片，张桐也从未在世人面前亮相。
　　蒋天佑与他截然相反，直言不讳，从容平静，张国荣也当众告白，因蒋天佑参加《十里亭》的拍摄，连带已经快下线的《十里亭》又热了一把，很多影迷为蒋天佑的气质折服，觉得他与《古道长》MV里张国荣的造型十分相配。
　　加上如今风气比不十几年前，开放不少，竟有许多影迷公开支持这段不伦恋情，舆论几乎一边倒。
　　随着出乎预料的越演越烈，张国荣还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从零星的信开始，慢慢有从世界各地而来的信来支持他。
　　刚开始收到信的时候，张国荣很是惊喜，来信一直没有断，然后措不及防以喷井之势爆发出来。一天接到的各种语言的信都足以把张国荣淹没。
　　蒋天佑淡淡说：“人在做，天在看。”
　　他拿起一封信，没有拆开，递到张国荣手里。
　　“你一生没做坏事，”他顿了顿，说，“只要有一个机会，世界会回报给你。”
　　张国荣想起自己在极度绝望下写的那张纸条，想笑，但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后来发展到当初在戛纳国际影展上给他投了影后一票的评委，都特意寄信恭喜他找到真爱。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写信给蒋天佑和天赐。
　　给天赐的信都是一片夸赞怜惜安慰之声，给蒋天佑的信倒纷纷繁繁，有称赞他在《十里亭》中的形象，有祝福，还有歌迷威胁他要好好待张国荣，不然天天扎小人诅咒他生生世世被人压！
　　张国荣有段时间拆天天蒋天佑的信，以看他的迷们各种警告威胁为乐。
　　蒋天佑不在意他调侃，反而松了口气。
　　张国荣对记者干脆地说他已经痊愈，但其实忧郁症极难根治，又容易复发，恋情坦白后，他一直犹豫、，看法负面，在天赐的事情上尤其情绪起伏不定，蒋天佑与他关系今非昔比，再不能如初见他发病时毫不动容，面上不显，心里难免担忧，如今才算彻底放心。
　　作为朋友，梅艳芳非常迟地打电话，说恭喜。
　　“那天，”梅艳芳说，“我看到他去给你开门，先端了一杯水，就知道，他真的很好。”
　　挂断电话张国荣有些怅然，蒋天佑疑问地看着他，张国荣说：
　　“我曾经答应阿梅，到了这一年，我未娶她未嫁，我们就结婚。”
　　蒋天佑淡淡“哦”一声。
　　张国荣笑骂：“你都不吃醋哦？”
　　蒋天佑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低头，吻在他无名指上。
　　接近年末，蒋天佑在公司忙起来，张国荣的新电影也定下剧本，开始联系演员、幕后，元旦都没能好好聚一聚。
　　为了拍电影新年工作的比比皆是，但张国荣为人体贴，接近年关就给剧组人员放了假，自己也可休息，到天佑家过年。
　　张国荣好久没见天赐，先好好与她亲热一番，然后三个人一起做年夜饭，吃完了一起挤在沙发上看春晚。
　　一个节目一个节目守下去，直至零点，拜年时间到，蒋天佑刚拿起话筒，就被张国荣抢过去：“我先打给阿梅啦！”
　　他飞快拨下一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