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不卷夜来霜之沅沅曲-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时闪躲不过,被滚热的茶水泼了个满脸。茶盏从鬓边斜飞过去,摜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紫璎一时呆了,征征立在当地。丽妃柳眉倒竖,张口便骂:“不长眼色的贱婢,哪个是你家的主子都分不清,姑娘长姑娘短的。杜沅沅那个贱人,怎么配得上这两个字。滚出去,到外面跪着去。”紫璎这才醒悟过来,心中知道这是丽妃怒气攻心,无处可撒,便拿她来使气。也不敢争辩,低声说了句:“奴婢知错,谢娘娘责罚。”顶着一脸淋漓的茶水也不敢擦,径自走到殿外,跪在门前的青砖地上。
宁婕妤见丽妃动了真气,目的已达到,想了一想,又道:“娘娘且别生气,她一个无份无位的小小女官竟敢丝毫不顾宫规,夜宿承宸宫。娘娘可拿这个做个由头来治那贱人的罪。不如等明日皇上上朝后,娘娘禀过皇后,直接到承宸宫去问罪。想必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
丽妃按下心中怒火,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问罪
杜沅沅似是沉入了一个极美的梦境,周身被温暖笼罩着,鼻端始终弥漫着龙诞香的气息。一种被呵护和疼惜的感觉,让她自到这个迷乱时空后,第一次感到放松和安心。她紧紧的贴着那份温暖,沉睡着不愿醒来。
清晨的风穿过窗棂,调皮地摇动一室的通梁帐幔,轻灵的细纱悠然舞动,映着晨光,满室生辉。
丝幔柔柔地抚在杜沅沅的脸上,微痒的感觉让她极不情愿地从沉睡中醒来。宽大的紫檀木床、纹着龙纹的明黄锦被,细腻的影青蟠龙纹瓷枕,纱帐上的飞龙纹饰都让她意识到,这里不是她惯常所住的景宁宫里的凝婉阁,而是承宸宫,大齐天子的寝殿。
杜沅沅蓦然惊跳了起来,香云丝的寝衣柔细地滑过被角。她恍然想起,自己明明睡倒在涵波阁的荷花池中,似乎是有人将她抱入了寝殿,换过寝衣,温柔地拥着她。她的脸蓦然红了,在承宸宫中能这样做的,只有那个高高地坐在御座上的人。
细软的锦被上,甚至是一头乌发间,似乎还残留着龙诞香的味道。昨夜,绡纱帐里,她是怎样肆无忌惮地沉睡在他的怀中,贪心地撷取着他的温暖。一阵羞意上涌,杜沅沅的心里竟生出几分欣喜与甜蜜来。
诺大的寝殿寂静无声,想是英帝临去时有过吩咐,怕惊扰了她的好梦。杜沅沅拥着龙纹锦被,陷入了沉思。
昨日出现在莹露池畔并非偶然,而是她布的一个局。自从那日被丽妃和燕贵人羞辱,尤其是听了太后从殿中传出的片言只语后,杜沅沅已经放弃了出宫的念头,而是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飞冲天的契机。她凭的就是英帝对她的一丝情意,她要制造一个与英帝的完美邂逅。
每日未时,都是太后午睡的时间。景宁宫中宫女和太监都会有所松懈,也是她出宫的最好时机。早在几日前,她就已经偷偷溜出宫去,去找晴潇馆中的兰兮。在施行这个计划前,她曾仔细思量过,现今这宫里,只有兰兮应该可以信任。只要兰兮为她探知到皇上的行踪,她便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为了避免消息的走漏,杜沅沅想了一个奇巧的法子。宫中遍植着鸾丝草,众人只是觉得它翠绿好看,却没有人知道,鸾丝草的汁液是无色的,只有用墨汁染过,才会显示出字迹。因此,用它的汁液写就的书信可以传递秘信。她与兰兮便用此传递信息,即使是被人抓到,也不会发现秘密。
兰兮终于探知到英帝将要携宫妃于申时到莹露池边赏荷,并把讯息传给了杜沅沅。她精心装扮之后提前赶到莹露池边。当她听到了皇上及宫妃走进的声音时,便抢先踏上了九曲长桥,只留下一个背影。因为她知道,在一池亭亭风荷中,穿着轻柔纱衣,垂着一头青丝的她背影该是怎样一种令人心动的美丽。
果真,英帝跟她上了九曲长桥,也认出了她。计划在一步步的进行。唯一的漏洞是,她没有想到,英帝竟然就是那个和她有过数面之缘的紫衣男子,而她对那个紫衣男子早已暗生了情愫。当初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如今知道,却已经是泥足深陷,无法回头了。爱上一个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她未来将要面对的是繁花似锦,还是万劫不复,杜沅沅的心起起落落,却无法找到一个答案。
承宸宫的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有小太监惶惶然的声音,“皇上已有过吩咐,任何不得擅入,娘娘请回。”“啪”的一声,似乎是小太监被谁打了个耳光,一个骄横的女声斥道:“大胆的奴才,丽妃娘娘你也敢拦。”紧接着,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哐”地一声重重地推了开来。丽妃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指着帐内的杜沅沅寒声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拖出来。”
丽妃昨夜整夜的辗转反侧,只要一想到杜沅沅躺在英帝怀中,心里就越发堵得慌。若皇上已然宠幸,那杜沅沅的册封就是早晚的事了。如今自己大事未了,又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对手。丽妃狠了狠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在皇上下旨册封前,将其处理掉。
天色刚亮,丽妃便到皇后宫里讨了旨意,待皇上一上朝,便向承宸宫匆匆而来。想到皇后的态度,丽妃不由有些轻视,皇后听后一脸的惶然,以商量的口吻道:“要不等皇上下朝回来再做计较?”“等皇上回来,还容得了我们做什么。”丽妃一脸狠绝,扭头就出了皇后的凤仪宫。
看到丽妃带着的竟是敬事房的行刑太监,杜沅沅心中一惊,却身不由己地被拖下床,推倒在地。香云丝的寝衣姿态优美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缓缓地摊在地上。刺得丽妃的眼神一暗。大齐的物华天宝在颖南,颖南最出名的就是香云丝。据说那里的水土特异,天然含香,就连蚕吐出的丝也有醉人的香气。用颖南的蚕丝,辅以银线,数十人辛苦一年织就成一匹香云丝,柔软丝滑,香气袭人,轻若无物,折叠起来可装入一寸许小匣。其价值何止是千金,就连千金也难求到。就是宫中每年也只得一匹。丽妃自己私藏了一匹,至今也舍不得穿用。没成想这珍惜之物竟成了寝衣,穿在她最不屑的杜沅沅的身上。
丽妃的怒火勃然而起,劈头就是一记耳光打了下来,嘶声道:“大胆贱人,蛊惑皇上,违反宫规。还夜宿皇上的寝宫。”听到丽妃宛如撕裂般的声音,杜沅沅的心反倒定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直起身,清楚的说道:“若非皇上恩准,奴婢怎敢出现在此处。请娘娘明察。”
碧痕和绿媞刚刚跟在丽妃的后面,也进了寝殿。见势头不好,绿媞向碧痕使了个眼色,慢慢移步向寝殿门口,想要到乾安大殿上去通知英帝。丽妃的眼角瞟到到了绿媞的动作,一边冷笑,一边指着绿媞道:“来人,把那个奴婢给我抓住。”立刻,有人回身抓住绿媞,扔在杜沅沅身侧。“好个忠心的奴婢,给我打,省得不知道谁是真正的主子。”丽妃的声音益发尖锐,狰狞的面色几近发狂。
一旁的行刑太监听到发话,举起手中的行杖,便向绿媞打去。绿媞脸含惊惧,眼泪在眼圈内滚来滚去。杜沅沅心中一慌,忙扑到绿媞身上,怒声喝道:“丽妃娘娘,你有气就朝着我来,干这些奴婢何事?”丽妃阴阴一笑:“你自身都难保,还有闲心管到旁人,那好”,声音突转严肃,“按制,蛊惑皇上,意图不轨,应予仗毙。来人,行刑。”立刻有两个太监走上前来,抓住杜沅沅的手臂,按在地下,另外两名太监将手中刑杖举了起来。
杜沅沅直直看着丽妃,目中似要喷出火来。怒极反笑,道:“你不过是嫉恨我得了皇上的宠幸,岂知你越是如此,皇上越是不将你放在眼里。”说罢,连声大笑。丽妃怒火更甚,大声叫着:“快打,打死这个贱人。”然后,忽然诡谲一笑,凑进杜沅沅的脸,悠悠道:“本宫最后告诉你一句,永远不要妄想飞上枝头成为凤凰。这个梦,只有到阴曹地府去做了!”
杜沅沅心中叹了口气,没想到丽妃如此有恃无恐,乘英帝不在之机兴师问罪。如今,殿内众人均被看管在此,根本无法与殿外互通消息。唯一能解救之人正在乾安大殿上与朝臣商议国事。今日,也许真的要命丧于此。计划已进行到这一步,到头来不免还是功亏一篑,想着英帝深情的目光,心中颇有些不舍,柔滑的香云丝似也有了千金重,坠得她的心隐隐作痛。她的心里一片黯然,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是丽妃得意狞笑的面容。
册封
杜沅沅内心沉静,安然等待着落在身上的切肤痛楚。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自己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闻着熟悉的龙诞香气息,杜沅沅的心头蓦然一松,他终究还是来了。禁不住内心酸楚。缓缓睁开眼,一眼落入了英帝含着心痛与关切的眼里,涨溢了满眼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一滴滴浸湿了英帝身上尚未来得及更换的九龙朝服。英帝目中一片怜惜,轻抚着她的背,道:“莫哭,有朕为你做主。”说罢,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到榻上,拉过一旁锦被盖好。自己也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却并不回头,沉沉地问道:“丽妃今天到朕的寝宫,所为何事?”语声拖得长长,听不出一丝波澜。
一见英帝健步如飞地奔了进来,殿内的宫女、太监早跪了一地。刚刚行刑的太监更是浑身发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丽妃也是心中忐忑,抬头望去,只能瞧见英帝的侧脸,剑眉英挺,面色平静,一时拿捏不准,犹豫道:“臣妾、臣妾……”。忽见英帝转过头向她望来,眼中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之色,如同一柄钢刀,兜头劈来。丽妃骇得倒退一步,只觉手心之中全是冷汗。急忙跪下,却讷讷不成言。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突然瞥到杜沅沅的双手被英帝紧握在手中,丽妃怒气又起,大声道:“臣妾是来行管理后宫之责。”“嗯?”英帝从鼻中哼了一声,“管理后宫,那朕这里有需管理之事了。”丽妃心中一横,“贱婢杜沅沅一介女官,违反宫规,夜宿承宸宫。按制仗毙。臣妾并未徇私。”
英帝缓缓重复道:“并未徇私?好,好个并未徇私。”语声陡然转寒,“只怕是生怕是有人夺了你的恩宠去,才急不可耐地跑到朕的寝宫里来撒野。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朕不知道,你还把朕放在眼里吗?”话音未落,一甩袖子,将榻边几上放置的一只五彩铜胎掐丝珐琅瓶卷到地上,“哗”的一声,跌了个粉碎。有几片跌到丽妃膝前,兀自晃动不已。英帝显然是怒极。丽妃面色惨白,低头不敢再辩,眼中却犹带着几分不服。
英帝并不理她,转向跪地的行刑太监,“刚才是谁动的手?”几名行刑太监伏在地上,舌头似已打结,未有一人答言。英帝冷然道:“是非不分,真假不辩,跟着不成气的主子胡闹,留你们何用,不如打死了干净。到敬事房领罪去吧。”行刑太监一听浑身瘫软,半晌起身不得。杜沅沅心下不忍,牵了牵英帝衣袖,英帝转过脸来,她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有求肯之色。英帝知她不忍心,摸摸她犹带着五个鲜红指印的脸颊,道:“沅沅既为你们求情,就各领二十大板吧。”行刑太监们如蒙大赦,急忙退出殿去。
“至于你……”,英帝看向丽妃,一字一顿道:“身为妃子,却如此行事,别怪朕狠心。六福,拟旨,祥萃宫丽妃,不守妇德,拟降为……”丽妃听到这里,脸上早已是一片死灰,跌坐在地,竟似呆了。
殿外突然有太监道:“太后驾到。”本已呆住的丽妃听罢脸色泛起喜色。英帝面色阴沉,知必是丽妃身边有人搬来了太后,遂冷冽地看了丽妃一眼。站起身,整了整衣袍。看向殿门。杜沅沅也急忙起身下床,立在一侧。
不一刻,宫女们掺着太后走了进来,英帝立刻面上堆起笑容道:“参见母后。何事让母后亲自来我这承宸宫?”太后看了看跪在地上面色惨淡的丽妃,站在一边梨花带雨的杜沅沅。心中早就明了了一切。向英帝道:“皇上,哀家已经老了,不想管这后宫的事了。可哀家还是要说一句,丽妃虽有私心,可毕竟与皇上夫妻多年,皇上就饶她一回吧。”说罢,看向丽妃,丽妃自然心里明白,立刻伏身道:“臣妾知罪,请皇上开恩。”英帝听了,心里虽不情愿,却强行按住了怒气,道:“罢了,罢了,看在太后的面上,就禁足一个月,在宫里面壁思过吧。”丽妃欣喜,连声谢恩。
太后冷冷地看着杜沅沅,对英帝道:“不过,皇上此事也做得欠妥。何必为了一个小女子使后宫失和。况且皇上应勤于政务,怎么能沉迷于一个女子呢!”英帝心里冷笑数声,面上却愈加温和,“多谢母后提醒,朕知道该怎么做了。”太后心中一喜,以为目的已达成,皇上必会将杜沅沅逐出宫去,心事总算了了。却听皇上说道:“六福,将前月在意畅亭的旨意再宣一遍。“陆六福在一旁恭谨答道,“是。”随即对杜沅沅道:“杜沅沅接旨。”杜沅沅立刻敛衽跪倒,陆六福接道:“杜庭儒之女杜沅沅,贤良淑德,温婉善行,深得朕心,即日起册封为嫔,封号为元,赐住怀玉宫。”杜沅沅又惊又喜,忙双手接过圣旨,谢了恩。
太后心中惊怒不已,连带着头上的紫金花钿也不住颤动,但面上神色依旧慈和,道:“既如此,就请皇上好自为之吧。”说罢,拂袖而去。
祥萃宫。
丽妃红着眼眶坐在下首,手中不住地绞着赤色的牡丹绣帕。太后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口中斥责道:“你也是堂堂的一宫主位,怎么能如此沉不住气。杜沅沅再得意,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羽翼未丰的小丫头,值得你这样劳师动众。皇上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你如此的行事,万一降了你的份位,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大事。闭宫一月也好,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太后停了一停,端起茶盏,瞥见丽妃面色委屈,楚楚可怜,心中一软,不由把语气放柔:“自你进宫,有我的庇护,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受过委屈。可眼下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哀家招你入宫,这其中的深意你怎会不明白。你要做的是堂堂的中宫皇后,现在何苦跟一个抬不上主位的嫔斗气。此时大事未成,无谓再多出事端,不妨就让她再得意两天吧。”丽妃不由点了点头。
妉贵人躲在祥萃宫左侧自己的寝殿内,隔着百宝如意的雕花窗棂,看着太后一脸不豫地穿过祥萃宫庭院,走出宫门,不禁一阵疑惑。隔了一刻,宫女婵纱迅速地闪进门来,妉贵人立刻迎上前去,“快说,你都探听到什么了?”想是走的急了,婵纱的气息还不稳,见自家的小主着急,也不敢怠慢,回道:“听说,咱们宫里这位主位娘娘被皇上禁了足,怀玉宫又封了个元嫔。那个元嫔据说还是太后宫里的一个女官呢!”“什么?”妉贵人不由得跌坐在铜镜前,难不成是那个杜沅沅,这可如何是好。本以为跟了丽妃便可前程如锦,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谁知册封后,不仅鲜少见到皇上,如今,连这唯一的靠山也被禁足宫中,而丽妃背后的太后看来也是十分不满,眼下,真是需要再想个办法了。
后宫永远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敬事房太监还未捧着杜沅沅封嫔诏书知会各宫各殿的主位,消息已不径而走,后宫一片哗然。宫中如日中天的丽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