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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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想起傍晚时候，戚少商接自己回来的路上旁若无人牵起自己的手，在自己欲挣难挣的犹豫间露出的暧昧不明的笑。
“房里炭炉的炭快烧完了，我去柴房拿些来，不过一会儿，你怎么就做起噩梦了，刚刚瞧你睡得好好的我才敢去。”戚少商把干净衣衫拿给顾惜朝后就处理起房里的炭炉来，火苗一旺起来，戚少商就已经上了床铺，将手忙脚乱换好单衣的顾惜朝按回被铺里，轻柔拥入怀中。
“雪怎么还不快点下？雪一下，冬天就能早点过，你也不会每晚做噩梦了。”
顾惜朝真是冷了，任戚少商抱在怀里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别扭不好意思，只觉得一阵柔和的温暖笼下来，看着烛光里戚少商逆着光隐约的沧桑脸庞，有些痴了。
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明明是个提着空酒坛子喝醉酒，一身酒气撞倒自己的——捕头。是的，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这个人叫做戚少商，是京城里六扇门鼎鼎有名的捕头，他真的会很生气很生气地把这个不长眼睛的已经烂醉如泥的酒鬼就那样扔到护城河里清醒清醒。
可惜，他是个捕头，还是六扇门里有名的捕头，最后，自己唯有忍着酒臭翻出这人身上的钱雇车把他送回六扇门去。
“想起什么好笑的了？”戚少商看顾惜朝忽然浮现的浅笑，好奇的问道。
“酒鬼。”
戚少商马上领悟到，怀中人是想起那次酒后重逢，嘴边的酒窝就出来了，“现在这个酒鬼正要讲故事哄另一个酒鬼睡觉。”
“戚少商，我才不是酒鬼。”
“是是是，你不是酒鬼，你不过是不能喝酒。”
“我不能喝酒，那上次是陪你在重阳节登高喝酒的？”
“我错了我错了，你不是不能喝酒，你只是酒量不好。”
“戚少商！”
顾惜朝怒容一现，一拳便要打上戚少商的胸膛，却被戚少商挡了下来，手被抓得紧紧的，怎么挣脱也挣不开，抬眼一瞪，接触到的却是戚少商温柔似水的眼神。
“还冷吗？”
顾惜朝轻轻摇了摇头，也不挣扎了，就这样任戚少商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第二次再见这个人的时候，他正提着一把长剑从一座看起来很好看的大院宅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好些人，一身皎洁的白衣，神情冷漠煞气十足地从自己的身边掠过，步伐很快很快，隔壁做过镖师的狄老头说那叫做轻功，是江湖人特有的一种武功，反正就是能在逃跑的时候跑得快一些用的。
然后，然后是什么时候，这个人没了酒臭和长剑，忽然的就和自己一起住进了这座小院，会在清晨时候和自己并肩漫步去私塾，会在午膳后递给自己一块香甜糕点，会在傍晚时候来接自己一起回家。
回家。顾惜朝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字眼。
将头往戚少商的肩上靠的更近，闭上眼睛放心地将自己整个人倚在他的怀中，耳边响起他轻轻讲述情节古怪自相矛盾的故事时沙哑声调，即使是冰天雪地也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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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不讲那个绰号名为包子的大侠的故事了，而是讲一讲大侠的酒友，一个笑起来像阳光般灿烂，总是会遇上让自己失恋的女孩，遍尝天下美酒而能千杯不醉的——捕头的故事。这个捕头姓崔，这里我们就叫他小崔好了，刚刚前面我已经说到了，小崔总是失恋，又千杯不醉，所以正好和未婚妻另嫁他人也很爱喝酒的包子大侠常常是一人捧着好几坛酒一喝就是一整夜，喝到兴起还会一人舞剑一人飞腿打起来。当然，他们是秉着切磋的原意打起来的，这里我要补充一点，小崔自幼学的是脚上功夫，所以他都是用脚和别人打架抓凶手的，例如得意地用脚把犯人踩在地上的事情也是常做的。
有一天，小崔刚刚去了一趟远门办案回来，手上提着一坛酒就进了他的师傅，整个捕头界的老大哥诸葛大叔的房门，当时包子大侠正好瞥见了小崔脸上凄惨的表情，平时小崔那都是脸上带笑的，阳光般的笑，可那一晚，却最后只留给惊讶的包子大侠一个凄惨的笑容，隔天就被调任到南方当捕头，一年回不了京城一次。
后来有一次过年，小崔放假回京城，包子大侠立马抓住他就朝往日一起去喝酒的酒铺奔，立誓要一边喝酒一边从小崔的嘴里挖出他那晚那凄惨笑容的缘由。
奈何小崔依旧千杯不醉，酒一杯接着一杯就是不透露半点实情，看在作为酒友的已经快烂醉的包子大侠对他极为关心的份上，这才说了一句至今包子大侠依然记忆犹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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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爱了，即使恨，也不得不一直爱下去。”
怀里，顾惜朝早已沉沉睡下，表情安详，整个身躯都不设防地赖在自己身上，不自觉微微撅起的嘴角小孩子似的可爱。
房外忽而响起一阵细细鸣叫，只有戚少商才能听见的，那把刚刚被自己随手扔在房门外台阶上的长剑，寒风里凄凉的鸣叫声。
“痴”，伴随自己度过多少次劫数的“痴”剑，多少个无眠的夜在自己手中舞动的“痴”剑，因着惜朝一声呼喊便能随意抛下的“痴”剑。
可，解了痴，却解不了爱恨。
如何能说，梦里，自己拿着逆水寒刺穿怀中人的胸膛，然后惊醒，不得不拿出藏着的剑在寒风里游走心神舞动杀气，想将这纠缠不清的爱与恨通通舍弃，却又偏偏如何也舍不得。
“惜朝，我们就这样一直到老，好不好？”
遂而将顾惜朝紧紧抱住，紧紧的。
席卷天地的漫天大雪在此时寥寂夜半，静悄悄落下，静谧无声洁白无瑕。
“下雪了。”六扇门无情的小楼里，追命正挑起窗帘，看到窗外飘雪，一时凝滞沉迷。
“过完年，你还是要回南方吗？”
“……嗯。”追命看向无情，其实最多情的无情，问道：“大师兄，你说他们还好吗？”
“戚少商没有杀死顾惜朝，顾惜朝没有杀死戚少商，便是好了。”
月正下弦。
戚少商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的回到六扇门，将犯人丢给冷血，匆匆回到房中，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又风一般的离开了六扇门……
戚少商出了城，来到京城附近的一个小村，他站在小村学堂外的树下，远远地透过窗子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不觉得露出一抹微笑，思绪却渐渐飘远……
京城一役，变化良多，晚晴的死，铁手的离去，红泪与小妖一同去了边关，他自己则在六扇门当了捕头，而顾惜朝……却消失了踪影……
人们都说，顾惜朝已死。是啊，他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消失，若没有治疗，他……必死无疑。他若活着，以他的性格又怎会不出现呢？可是，人们常说死要见尸，所以，戚少商一直相信，顾惜朝还活着……
直到……
他经过这个小村，看到教孩子们读书的顾惜朝……
他的心，又热了起来；眼角，有些湿润……
即使……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所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闯了进来，戚少商回过神，看到顾惜朝已站在自己面前，“结束了？”
“嗯，既然到了怎么不叫我？”
“不想打扰你给孩子们上课。”戚少商握住了顾惜朝的手，却皱了眉，“手怎么这么凉？多穿些衣服。”戚少商放开了顾惜朝的手，解下披风为他披上。
“嗯。”顾惜朝笑着应承。
晚饭过后，顾惜朝半倚在窗前的榻上，看起来有些慵懒，却散发着致命的吸引。
戚少商洗过碗回来，看到这一幕，觉得，很热。他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却看到顾惜朝向自己招手。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塌前，顾惜朝示意他坐下，他在他身边坐下。顾惜朝很自然的转移道戚少商的怀中，靠在他胸前，戚少商僵了一下。
“戚少商……你今天……该接着讲故事了……”顾惜朝的声音也是慵懒的，一点儿也不似他白天上课的声音。
戚少商叹了口气，环住顾惜朝，“想听什么？”
“你讲什么，我听什么。”
“……那今天讲一个大侠和书生的故事吧……”
有一位大侠，他本不是大侠，只因他将边关的几个寨子的寨主团结起来，共同抗击外敌入侵，才被人们称为大侠。
有一天，大侠在酒肆遇见了一个书生。那书生因没有足够的酒钱，而被扣在酒肆做工。那天，书生给大侠上菜，是杜鹃醉鱼……
“是你喜欢吃的……”
“嗯……”
大侠见书生有些面善，仔细观察书生，不由说出“这位书生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的话。
那书生一挑眉，回道：“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这大侠怎么跟登徒子似的？欠揍！不过，那书生倒是好脾气。”
戚少商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那天，大侠因同样的原因，被扣在酒肆，与书生一起做工还债。
后来，大侠无意中看到了书生写的一本书，一本关于兵法的书，大侠为书生的才华折服。
等书生回来，他对书生说那是真是一本好书。书生听了，有些动容。
那夜，大侠和书生在酒窖把酒言欢，他们谈各自的理想，各自……心爱的人。大侠没有发现，书生眼底深处的那抹哀伤……
书生拿起三弦，说要奏一曲，以谢知音。听了书生的琴声，大侠舞起了剑。两人非常的默契……
那夜，酒窖，书生的三弦，大侠的剑……成为了大侠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经过那夜，大侠看到了书生的才高意广，看到了书生的心比天高，看到了书生的……郁郁不得志……
大侠带书生回到了寨子，想让他接替自己成为大寨主。因为他要离开寨子，去履行一个承诺，一个对等了他一年又一年的女人的承诺。
大侠的那帮寨主兄弟要试试书生的本领，就像当年他来时一样。那是，大侠才发现，书生是个文武全才，大侠不由的惊叹……
书生当上了大寨主，却也在这时背叛了大侠。
千里的追杀，死伤无数，直至入京……
在京城，大侠和书生，又一次相遇，又一次成为难兄难弟——他们被关在了一起。后来，他们合力逃了出来。大侠在那时曾想杀了书生，却……下不了手……
直到，那场不如不见的相见……大侠与书生的决战……
书生输了，还身负重伤……书生的妻子自杀了……为保书生一命……
书生离去前，又看了大侠一眼，几近凝视的一眼……哀伤，不舍，决绝……
这一眼，让大侠的心，纠了起来……
一些画面，在大侠的脑中快速的闪过……
他很震惊……
那是……被他遗忘的过去……他和书生的过去……
在京城，都是卖艺的两人相遇了，随后的相识、相知、相爱……
他说，我将来要成为将军，镇守一方。
他说，那我就研习兵法，做你的军师。
离京时，他说过会来接他……
可是……他却忘了他……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种种……
“大侠为什么会忘记书生？他应该很爱他吧？”顾惜朝轻皱着眉。
“大侠是很爱书生，他也不想忘了他，只是一次意外……”
大侠的失忆，是一次意外，一次命运弄人的意外……
大侠离京后，到了边关，很快就将边关各寨联合起来，一起抵御外敌。在一次战役中，大侠不幸中箭，从马上跌落，摔伤了头，醒来后就失忆了……
大侠失忆后总是觉得欠这一个承诺没有履行，他一直以为是对那女子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对书生的……
大侠去追离去的书生，可是，却找不到他了。书生就这样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人们都说他已死……
“这样就完了？书生呢？他到底怎么样了？”
大侠不相信书生死了，他从没放弃过找寻书生的下落……
终于，大侠找到了书生，但是……书生失忆了……忘记了大侠，忘记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大侠虽有些伤感，可是看到活着的书生，心中更多的感激，感激上苍的垂怜……
大侠重新向书生介绍自己，重新和书生开始认识……
“书生也失忆了啊……”顾惜朝眯着眼，“这样也好……那些不好的记忆忘就忘了吧……一切从新开始……”
是啊，一切从新开始……
戚少商低头看顾惜朝，发现顾惜朝已经闭上了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惜朝，到床上去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我懒得动……”顾惜朝有些任性地说，“你抱我过去……”
戚少商笑了，笑得无奈，笑得宠溺，他认命地抱起顾惜朝，走向卧室……
不换
中秋一过，露水渐重，天气转凉，秋风虽不萧飒，拂在人身上却已透出丝丝凉意，戚少商与顾惜朝自江南一路西行，缓缓行来，正巧在重阳前到了峨眉山下。
峨眉盛景二人自是早有所闻，以前四处奔忙的时候没得时间来游山玩水，如今闲了空了，又恰逢重阳，自然是要上山好好观赏一番的。
天色已暗，二人在山下找了间干净的客栈住下，小二哥热情的很，没等二人问，早把峨眉山最出名的景色说了个遍。每年这个时候，来登高应节的人总是络绎不绝，眼见二人神采出众，气质不凡，戚少商出手又颇为豪爽，小二脸上的笑愈加显得谦恭有礼。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二，顾惜朝轻哼一声，咕哝道：“天下小二一般样，看见肥羊，果真殷情得很。”
戚少商耳尖，这小小声自然逃不过耳去，笑道：“走了些路，可是累了。”
顾惜朝坐在桌旁，二指拈起青瓷茶碗，皱了皱眉，又把茶杯放了下来。
戚少商照顾他早已成习惯，细心地将茶碗里的水倒去，又重新斟上一杯，顾惜朝这才拿起来喝了一口，嘴角几不可见地微撇了一下，大约是在抱怨这茶不够清甜。
看着这么孩子气顾惜朝，戚少商轻笑起来，不自由主便想起来了未曾失忆前的那个高傲而才情横溢书生来。
如今高傲依旧，才情仍在，只是那人，却已不是原先那人。
戚少商偶尔想起以前的日子，便会生出些许的感激，又往往心怀忐忑，不知这样的宁静与幸福，还能维持多久。
顾惜朝见眼前之人两眼发直，知道那人又在神游天外，想些有的没有的。
他并不觉得失忆是件坏事，不记得过去又如何，他还是他。忘了所有人又如何，朋友可以再交，仇人可以另结。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他的仇人大约比朋友多得多。
每走到一处，总会有人对他横眉怒目，却又不知何因忍气吞声。更多的时候，是对着他俩指指点点，满脸不屑鄙夷。
这时，他总会看向身旁的戚少商，那人的脸上，笑里带着微微苦涩。
一开始，顾惜朝会有些郁闷。要是和他在一起不开心，为什么不走呢？
这个问题，他问了许久，戚少商都没有回答过。
顾惜朝颇有些气恨地瞪了他一眼。
戚少商一时茫然，瞧着他起身打开东边的窗子。
暮色四合，暖暖地笼着对面的山壁，满眼苍翠之色掩之不住地扑面而来，清鲜欲滴的颜色层层叠叠的随着山风轻轻起舞，一时绿的诱人，一时黄的灿烂，一时红的娇艳，怕是当今最出名的画师，也难描这山间景色十之一二。
“这福地洞天，果真俊秀灵奇，清丽难言。”顾惜朝入迷地瞧着，不由自主赞叹道。
“是啊是啊！”身后传来小二带着浓重川蜀口音半拉子官话。
顾惜朝回神，见天色早已暗沉，转头一瞧，戚少商却不见了踪影。
桌上已布了一桌的山珍，小二冲着他满脸堆笑道：“没吓着客倌吧？”见顾惜朝皱眉看着他与那桌子菜，他又道：“与您同来的那位爷刚才吩咐，说二位明儿个早起，先把菜上了，他去买些菊花酒，马上便回来。”
顾惜朝点点头，也不多说话，只是看着小二的眼神，明显开始逐客。
小二心领神会，快手快脚摆好碗筷，出去的时候带上了房门。只是在闭上房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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