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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乱世逢君殇流年+番外 作者:玖珘(晋江2012-10-04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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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生烦躁,想早早打发了她,亟亟道:“我病重时,多亏有她照拂,共患难的情谊是假不了的,所以绍儿自幼唤我姨母,只因我和大乔姐妹相称的缘故。惜柔姐姐无缘无故提这作甚,往事罢了,如今绍儿养在府中,也不劳你操心。”
  “既是好姐妹,哪有姐姐故世,妹妹浑然不知的理?”
  我见谢惜柔摇着骨扇,阴沉地笑着,顿感一股寒意由胸腔漫上了脖颈,不觉停住了手里的活计,嘴巴翕合,好不容易才颤抖着吐了句不连贯的话:“你说什么,姐姐……怎么可能?”
  谢氏故作讶异道:“原是真不知,可见吴侯体恤你,就是三天前的事,府中既不办丧礼,瞒着你也是容易的,就不徒惹你伤心了吧。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听说病了一年多,愣是没治好,可惜了艳动天下的美人坯子,孤零零地死在了一座荒山上,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死时没有儿子送终,死后也无法与夫君合葬。”
  她字字珠玑,临了还揉着帕子假哭了两声,激地我怒火中伤,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厉色道:“滚,再也不许你踏足这里半步,先主夫人的死讯,你敢透露给鹤鸣轩绍公子知道的话,
  我一定叫你好看。”
  我松开她的衣襟,又道:“你不配我敬你、怜你。”
  “谁要你的敬,你的怜,我只求吴侯能看我一眼,可他竟是那样的待你,全心全意,矢志不渝,无论我多么温婉贤淑,都不曾打动他分毫。我已经卑微到不敢奢求分走你的宠爱了,可是他连正眼都不曾看我,我怎能不怨?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际,他居然主动找我,要我去蛊惑孙绍这个毛孩子,我的满怀希望霎时沦为泡影,他居然只在利用我时才会想到我,真是辱我至深。自此,我办好了他的吩咐,亦对他死了心,从佛寺抱回两个孩子,想了此残生。你不要再天真了,鹤鸣轩是他的故居,其中的藏书,除了他,还有谁敢搬移,是他表面接回孙绍,讨好你,又叫我做恶人,哪有这么好的事,今天我非抖落出来,大家一起死才好呢。”谢氏近乎疯狂地咆哮,凄怨艾艾。
  我的身体里仿佛活跃了一只小兽物,撕挠着我的五脏六腑,旧疤新伤一并裂开,鲜血淋漓。喉口嘶哑着,一口气上不来,彭硕在血管里,我想哭啊,却疼得哭不出来,原来被心爱的人背叛欺蒙,痛到了极致便是这个滋味。
  我撕开衣襟,捶着自己的胸口,意图以肉身之痛,缓解心痛,可心剧痛之下,犹如万条小虫蜿蜒而过,渐渐也就麻木了。
  谢氏见我胸口被捶得红肿,呜咽之声凄烈,也亟亟退闪着离去。
  良久,四下再无一人,唯有影儿与我作伴。我踉跄着起身,熄灭一盏又一盏烛火,当最后一丝光线被熄灭时,我双腿一软,犹如沉入黑暗的深渊,眼泪决堤而出。
  夜,终究是黑的,再富丽的烛火,也掩不住这个事实。
  大乔死了,客死异乡,那么凄惨无援,我挚爱的人哪,让我如何对你重展笑颜,重拾昔日的欢爱。无论受多大的委屈,你总能宽慰我,只是这一次,我甚至已不愿再见你一面。你是王者,你心里有江东基业,太辽阔,而我的心太小,理解不了你对亲人的残酷。我们要过相看两不厌的长久岁月,可心境已是不同,如何长久?
  我活在你为我编造的美梦之中,试着淡忘大乔与绍儿的骨肉分离,可如今芳魂永逝,我的灵魂唯有在愧疚中才能获得舒缓。
  我将满头青丝挽到一处,斜披在肩头,细细梳捋着。我带着不属于自己的身躯,活出了自己的人生,如今的孽,是当日的因,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裙裾在地上逶迤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剖开了皎白月光,似一道永不弥合的伤口。但当我徐徐走开,阴影消失,月光和婉地弥合如初。原是我该离开了,去敛了大乔的尸身
  ,再去探看女儿,确认她安好无恙,也许等我重归这里,又是花好月圆人团圆。
  罢了,这一切不过是自我安慰,他这般负我,苛待绍儿,逼死大乔,纵然不是他亲手为之,也是与他脱不开关系,我不过是不愿面对现实的残酷,故而逃避罢了,只因我终究是爱他的,愿去了结他作下的孽,包容他的无可奈何。
  我写信交代了自己的行程,言语间并无不满,只交代了要他好好照顾绍儿。暂时的离去可以令我神智清明,待我回来,再亲自照看绍儿,还必须重新审视我的生活一番。
  黎明时分,曙光熹微,我携着简单地行囊,骑上骏马,向巴丘行去。


☆、父母

  从前去甘露寺行了一段水路,如今全程陆路,我一时也辨不清方向,只得沿途询问。
  暑热逼人,我远眺前处山坳里有一个小村落,便想着去讨碗水喝。
  绕着蜿蜒的山路向下跋涉,能听到水声潺潺。山坳并不深,只是巨石嶙峋遍布,绕路颇费脚程。
  所到之处,是一片宁静安乐之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自打来到古代,生活在权贵圈子里,见惯了玉宇琼楼、富丽堂光,忽见大好田园风光,不觉心头一热,有回家的温暖。我很想进去探看一番,只是村口逡巡着两条黄狗,模样生的很,让人心生畏惧。古时的村落,大多封闭自守,哪怕成亲也是东家嫁到西家,总觉得外头都是蛮荒之人,自家一样水土养出来的,知根知底的最好。由此可见,中国人的地域保守自古便有之。
  我耐着渴,张望着一处篱院内,夏花繁盛,普通的翠竹也归置地极好。一老汉编织着竹篮子,老婆婆筛着芝麻,白头偕老大抵就是这样的吧,只是孙权命定会攀上权力之巅,许不了我这么平凡惬意的生活。
  我心绪沉沉,莞尔道:“老人家,奴家路过贵地,想讨碗水喝,不知是否能行个方便?”
  那老汉背对着我,随手倒了碗凉茶,回身的瞬间,我惊愕地脱口而出:“爸爸。”
  我大步迈进了他们的篱院,细细看着老人家的模样,是与我的爸爸惟妙惟肖,只是老了些许年,更令我手足无措的是,那老婆婆俨然就是我妈的模样,只是依旧老了些许。
  我大叹,难不成我生产时的梦境,母亲说很快会与我想见,竟是这般成了事实。我在古代五年,而眼前两位老人家,许是古代保养失宜,倒符合极了我父母的老态。看来老天待我不薄,果真有转世轮回之说,我的父母近在眼前。
  我试探道:“爸、妈!”
  举到我面前的扫把依旧没有转圜之势,哎,我是多有杀伤力啊,两位老人家居然要对我动粗,还好没有拿出菜刀。
  “爸妈是什么意思?“两个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合目看向我。
  我窘迫羞恼,柔声道:“就是父亲、母亲的意思,你们和我家乡的亲生父母颇为相像,我想极了他们,刚才一个恍惚,唐突两位老人家了。“
  他们立刻温婉地笑了开来,热心地把我往里屋请,掸了掸桌椅,让我好生坐下喝茶。老婆婆和美地望着我,徐徐道:“一个人在外漂泊,怪可怜的。我们也有个和你一般大的闺女,叫筱箴,只是她命苦,生在我们这样的破落人家,自小定下的婚事,却被人家拖到现在也不来提亲,生生耽误了好些年,不就是嫌俺家穷家小户嘛。我们老两口没有儿子,只余这个女
  儿,可前些日子竟突然失踪了,这年头女子无缘无故没了,指不定是被谁掳了去,可怜了我的女儿啊,只求别被人欺辱了,快快回家来呀。”
  我心下悲恸,急急道“叨扰两位,惹得两位这样不痛快,是若水的错。”
  “姑娘既然与我家有缘,便留下用顿饭吧,这十里范围内也寻不到像样的住处,俺家就我们老两口,总不会欺负姑娘的。”
  我见她心地热忱,也考虑到自己的境况,已多日不曾安心休眠,便莞尔道:“也好。”
  晚风徐徐,花香袭人,稀疏的牵牛花蜿蜒至墙埂,为斑驳的墙面染上秀致。我瞧着,院中都是再平俗不过的花草,怎栽种地如此巧妙,极具诗情画意,便好奇地问道:“翠竹栽于南北两侧,不至于挡了屋内的日光,妙就妙在鲜绿的竹尖正映在水缸里,为浣洗多了一份自在写意。屋顶的瓦松看似随意,实则有意为之,粉绿色积于四个顶尖,月华之下,通透如翡翠,交相辉映,奇妙无穷,待晒干入药,也可清热解毒、止血消肿,一举数得,如此蕙质兰心的女子,是哪家公子不来提亲,当真是活瞎了眼。”
  两位老人家听我一番中肯的见解,顿时荣光满面,“闺女置办的这些,我们俩不懂,只是看着,觉得甚美,如今听姑娘一番说辞,真觉得俩人如亲姐妹一般,惺惺相惜,他日一见,必定投缘呢。”
  我也深感缘分的奇妙,看到两位老人家的慈颜,几乎要落下泪来。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我所食之汤,乃是湖里最鲜活的鱼虾所烹,所食之菜,是田地里沾露带泥的新割韭菜,所饮之茶,是炒熟的喷香大麦冲泡出的农家之味,平凡朴素之中,风雅自现。
  竹影的摇曳下,我竟是一夜好梦,往事的伤痕,被抚淡了几许,我也想和他一起,体会这样的人生,哪怕只有一天。心里怀着期许,对他的苛责也就淡薄了几分,待我看完女儿,这趟负气出走,也许就因着我心里的爱,不了了之了。
  我告辞的时候,两位老人家在我的行囊中放了许多干粮、坚果。这些都是他们亲手置办的,仿佛在送走自己远行的闺女。
  我许诺会沿途帮他们寻找失散的女儿,还安慰他们,不来提亲的公子,许是已有了心上人,娶不到如此蕙质兰心的娘子,是他们有缘无分。
  盘山而上,马儿行的有些慢,亦如我的心绪,沉沉地,却因前路清晰,而生出几分恒心来。


☆、遇袭

  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行走在山坳边缘,我心绪不宁。寥寥一囊薄酒尚未饮尽,便醺醺然地苦笑起来。
  猝然间,只觉马蹄一曲,我被直直摔下,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脑袋,酒水就顺势淌在了我的面颊上。
  眼睛里流入了酒水,又蒙上了细土,火辣辣的疼,却寻不到清水冲洗,我用手抵住眼窝,呲牙嘟囔着。
  “这丫头细皮白肉的,有几分姿色,捉回去献给丞相,也好将功折罪。日前掳回去的名叫筱箴丫头,居然敢自戕,殊不知伺候丞相是天大的殊荣。今天这个可得看好了,咱兄弟能不能做千夫长,全指望她了。”我眼前五色纷呈,惊恐交加,只闻两个士兵的淫语,自知遇上了大麻烦。
  我手握一把细土,边后退边求饶道:“你们是谁手下的兵,我生养过孩子,你们的将军不会要的。”
  眼前依旧模糊一片,看不清来人的军服,只闻他们道:“生养过孩子也没什么,说不定更喜欢你呢。”
  丞相?喜欢妇人?莫非,这两个,是曹操的探子?前几日他们从这里掳走的女子叫筱箴,她自戕了,筱箴不就是是老人家失踪的女儿嘛。
  我整日活在东吴的温山软水中,竟糊涂了北方还有枭雄曹操的虎视眈眈。在东吴的土地上,我自认无人敢伤我分毫,只是今日遇上的是曹军,还好我没有自报身份,否则必定沦为人质。危险已避无可避,我必须自救!
  笑声袭近,我抓起两把细土便往他们脸上挥洒,“让你们也尝尝看不见的滋味。”
  我撒腿就跑,心里还嘟囔着,也不知撒没撒中这两个恶人。
  分秒的安静,我听到潺潺的水声,泉水就在左侧,呵,得快去洗洗眼睛,看清了路才好跑呀。我亟亟跑去,右腿却被人一把抓住,身子失衡,踉跄着半跪下来,膝盖嵌入了一颗石子,尖锐的疼痛感袭遍全身。
  我也顾不上疼,拼尽全力抽离,那手发力不稳,已滑到了脚腕处,我再用力一蹬,那大手随着鞋子一起飞离了出去。我侥幸一笑,边寻觅泉水,边疾走着。
  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我失了鞋,走路愈发没着没落,亟亟向泉水奔去。
  乍然,我前脚一个落空,身子向下栽去,后背已被人抓住,然而直直下坠的力道太过强大,只闻两声惊呼,我和其中一个探子,一齐坠了下去。
  巨石嶙峋,身子翻滚之处,剧痛毫不吝啬地施加。那潺潺的水声原是来自山坳,我这翻滚下去,多半是死了,只是在这惊恐交加的灾难时刻,我无力自救,只得听天由命。我尽力不想自己的跌宕肉身,既便是死,我也要带着宁和的微笑。记忆的闸门打开,往事山呼海啸地翻涌……
  我垂死挣扎于激流中,他救我于危难。
  那夜骤雨倾盆,他珍惜地说我是他的蔷薇花,要呵护我一生一世。他首战告捷,送我幸运草戒指,许我恍如隔世的幸福。
  万丈软红之中,我总觉得你负我良多,惜别之际,我已原谅你,因为我爱你,我最舍不得的只有你。终究是我要先走了,留你一个伤心难过,是我欠你的比较多吧。发现我出走,你必定是急坏了吧,我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你寻不到我,会不会误会我不要你了。心里莫名泛起小儿女之态,我都是做母亲的人了,生命已得到延续,为何还这般恋恋不舍。我舍不得他啊,生当相伴,死亦相惜,终成了奢求。我魂归故里之际,但愿沐浴在月华之下的,是你灿烂的笑颜。
  衣服被杂草撕裂,布帛扯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后脑一重,周遭忽然一片安静,有温热的液体从脑后漫出来,身体的疼痛消失了,眼前亦是一片清晰。一个男子,身着耀眼的金甲,银丝软靴,风尘仆仆,却英气逼人,盔甲碰撞的声响着实动听,我起身相迎,外头是雨打芭蕉的泠泠声,“我一心等你回来,你当真毫发无损地回到了我的身边。”
  明亮的光景一点点暗淡,最后小的只余一个光点,我怀着宁和的微笑,宛如新生的婴儿。我想唤出他的名字,却依依呀呀,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


☆、新生

  我微微偏了偏头,疼痛撕心裂肺地袭遍全身。我不能动,一动就会有温热的液体从肌体溢出,我只是想挠挠痒,可是连脑海里都是血红色,我竟是连本能的动弹,也不敢。
  当时我眼睛火辣辣地疼,想找泉水,一不小心失足摔进了山坳。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我怎么会摔下来的,记忆已片刻不存,大脑如同洗过一般,我生从何来,死往何去,我是谁,一片空白。
  有温热的手为我换药,纱布撕开的刹那,皮肉开裂的痛楚激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一番折腾下来,我后脖颈已捂在一片冰凉的濡湿之中。我很疼,可相较于大脑的虚浮空白来说,这种真实的痛苦,倒是还能令我接受。
  黑夜漫长的没有尽头,忽醒忽睡,我周而复始地经历痛楚,已近乎麻木。我心中没有牵念的人,疼痛来临时,没有名字可以求救,我知道,这才是我害怕的,不愿苏醒的真正原因。因为这样活着,便连一缕幽魂也不如。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
  魂兮归来!何远为些?”
  冗长的咒语侵入心境,我的意识再一次苏醒。这次唤醒我的,不是痛楚,而是灵媒。
  “你至亲至爱的人在为你招魂,你怎么忍心再不醒来?”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谁又是我至亲至爱的人?”
  “喊来我为你招魂,赋予你第二次生命,期盼你苏醒的人,难道不是你至亲至爱的人吗?他们是你的再生父母。”
  “我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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