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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镜·双城-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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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千钧一发的刹那,忽然间有另外一道白光掠过,齐齐截断集束的引线。一击之下,引线断裂、然而那道白光也被震得飞了开去,当啷一声落地——却是一支一尺长的银白色圆筒。
  另外一把光剑?
  苏摩诧然回顾,看到了那个掷出光剑救人的剑客。
  “不、不要杀她……她是汀的姐姐……潇。”显然是已经身负重伤,西京赶到战场上,一只手捂着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用尽了全力掷出光剑、阻止苏摩,将抱着的鲛人少女放到了地上。
  汀的脸还是那样平静安然地笑,全然不顾其他人看到她脸上的视线是那样沉重如铁。
  “汀……死了?”自从昨日后就没有看到这个复国军战士,苏摩此刻看到西京放平鲛人少女的尸体,脸色忽然间也是微微一冷,停住了手,不再攻击、而让那个网形成了一个结界,截住那些沧流帝国的战士,“沧流帝国射杀的?”
  西京无语,点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直照顾我、我却没能护得她平安……但是、但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用力抓着废墟下的泥土,忽然间眼睛红了。
  苏摩不说话,低下头去,俊美的脸上交错着闪过复杂的表情。
  顿了顿,深深吸一口气,云荒第一的剑客、空桑的名将忽然抬起了手,横起右臂,举过额头,对着鲛人的少主低下头去:“我想替汀完成她的愿望,用所有的力量、帮助所有的鲛人回归碧落海——请接受我的要求。”
  许久许久,只听到风在废墟中低语,卷起腥风,傀儡师没有说话。
  在西京诧异的抬头时,忽然间身侧唰的一声响,蓝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眼前。
  苏摩单膝跪地,对他深深俯首,回应他的礼节,抬起手伸向空桑名将,握紧,阴郁的眼睛里有某种奇异的光芒,闪烁而锐利。声音里带着奇异的颤抖,艰涩地开口:“你为汀向我低头臣服……阁下,海国所有鲛人将感激你献上的力量。”
  西京怔住,一直到苏摩冰冷的手握住他的手掌,他才惊醒——过这个孤僻冷漠的傀儡师、居然作出这样的举动。
  毕竟还是鲛人的少主……就算桀骜,在适当的时候还是会低首的吧?
  “那么,请你放了潇。”西京的手里都是血,滴滴顺着苏摩手指上的引线低落,空桑人抬头,看到被困在结界中的鲛人少女,慢慢道,“汀一定不希望她死。”
  “不可饶恕的背叛者。”苏摩的眼神慢慢变冷,空茫的瞳孔里凝聚起了杀气,“二十年前,听说就是她的出卖导致复国军一败涂地……二十年后,她居然加入征天军团来杀戮我们,包括她的妹妹汀!再三再四的背叛,不可饶恕。”
  “……”西京忽然不说话了——汀从未曾和他说过、她的姐姐在二十年前就背负着叛徒的恶名。她说起潇,总是一脸对于长姐的依恋和景仰,数十年念念不忘。
  “征天军团对所有服役的鲛人,都使用了傀儡虫。”西京看着被困在结界内,和云焕背对而立、时刻提防再度受袭的鲛人少女,声音时黯然的,“她们只会服从,不会反抗,变成了傀儡……并没有自己思考的能力。”
  “……”这一回,忽然间轮到了苏摩沉默。
  “汀一定不想让姐姐死去。”西京再度重复,忽然间因为重伤而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我会竭尽全力守护她的愿望。”
  傀儡师忽然间不说话了,许久,闭上了眼睛,低声道:“那好。”
  他的手指一收,一支引线忽然飞出,缠住了正在提着断剑防备的潇,卷起,想将她扔出那个无形的网:“你可以走了。”
  “少将!”潇惊呼,然后发现那一支缠绕自己腰间的引线居然是没有力度的,只是柔软的卷起她、远远向着外围扔出。云焕眉头一皱,忽然间伸手在引线上一搭,身形飞出,挟起了潇,随着那一支引线飞掠开来。
  “你的命还得留下,少将。”苏摩忽然抢身过去,手指间的光芒如同利剑刺向云焕。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云焕的手一横、光剑抵住了潇的下颔。
  “住手!”西京陡然脱口,然而苏摩的眼里却是空茫的杀气,继续刺向云焕。
  云焕胸口被刺破的刹那,光剑同时刺穿了潇的下颚,直抵脑部,血从鲛人少女颈中瀑布般流下。苏摩终于不敢再继续刺杀,松了手,收回那些袭击云焕的引线,再度卷向潇,想将她夺回。
  云焕身形片刻不停地掠出,离开苏摩控制的范围,然而他也松开了手。
  潇被引线卷着,跌在苏摩身侧。
  “想逃?”傀儡师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着带伤逃离的沧流帝国少将,手指一弹,漫天的引线忽然都归为一束、呼啸着聚集起来,追向云焕。
  追上沧流帝国少将的刹那,正待收回指间引线,忽然间,苏摩觉得一痛——闪电般收手、格挡,夹住了一柄刺破他肌肤的断剑。潇虽然一击不中,然而那一延迟、云焕已经脱离了追杀,消失在废墟中,头也不回。
  “……”苏摩手掌加力、丝线勒入了他的血肉,嘴角浮起了冷笑。
  西京心下雪亮,知道他要杀人,然而却已不知道自己还有无能力阻拦。
  “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瞧瞧,到底傀儡虫是啥样?能让一个鲛人这样死心塌地的为沧流帝国送命?”鲛人少主低头看着她,因为杀气让眸子更加碧绿,丝线缠绕上了潇的颈部,勒得她无法呼吸。
  “我、我没有服……傀儡虫……”潇的下颔被刺穿,血流如注,说话声音都已经含糊,然而她的眼睛却是冷醒的,完全没有丝毫的失神麻木,看着鲛人的少主,“我是……自己愿意的……我已经不再有资格当鲛人……”
  “什么?”听得那样的坦白,同时脱口的是苏摩和西京,震惊。
  “……好呀。你厉害。”沉默,最后苏摩忽然笑起来了,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神色,“倒是叛离得彻底啊!很好……和你妹妹,完全走两条路。”
  潇大口呼吸,然而血还是倒着流入咽喉,堵住她的话语,她的眼睛微微落低,看到了一边西京怀里死去的鲛人少女,忽然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不……那不是我妹妹……我不配有那样的妹妹……我只是、只是一个人而已……天地都背弃……”
  “天地背弃……?”听得那样的回答,苏摩的眼睛忽然微微黯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弥漫上了他的心头,他低下头去,许久,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放开了潇,低声问,“如果我饶恕你、你会回到复国军中来么?”
  潇忽然震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鲛人少主,忽然喃喃道:“你……果然是‘那个人’吧?鲛人的希望……海皇,龙神……我还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不是传说。”苏摩对着她低下头,伸出手去,“来一起把它变成现实吧。”
  潇怔怔看了傀儡师许久,忽然间惨笑了一下,缓缓摇头:“不,请赐我一死,也不要让我忏悔——箭离开了弦,哪里还有回头的路。”
  苏摩一怔,似没有想到这个鲛人少女如此执迷不悟:“那么,如果我让你走,你会……”
  “还是杀了我罢。”潇挣扎着站起,忽然间对着鲛人的少主跪下,用流着血的手按着地面,低头,“如果我回到少将身边的话,还是会尽力助他在战场上获取胜利的!”
  “什么?”西京本来只是静静听着,多年的浪迹让剑客心中对于黑夜和白昼都能宽容地接受,但是听到这里他终于低声喝止,“一个在战斗中把鲛人当作武器的人,你还要为他不顾性命?”
  “不是每个人都有汀那么好的运气。”潇忽然笑了起来,用空茫的眼光看着西京,“我是个天地背弃的出卖者,但我对于少将的心意、却是和汀对阁下一般无异。请莫要勉强我。”
  “……”西京忽然间语塞。
  她抬头看着苏摩,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种种欢喜、希望、愧疚、绝望一闪而过,忽然间再度低首行礼,低声:“或许我没什么资格说这话,但是还是要请您……请您尽全力扭转鲛人的命运,让海国复生——虽然那时候我定然会化为海面上的泡沫消散、无法在天上看见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拔起断剑,刺向自己的咽喉。
  “嚓”,那个瞬间,凭空闪过细细的光亮,那把剑猛然成为齑粉。
  “你可以走了。”苏摩的手指收起,转过头,不再看她,声音淡淡传来,“我会尽力为海国而战——到时候,你请在云焕身边尽力阻拦吧!”
  顿了顿,没有看潇震惊的表情,傀儡师只是低下了头,微微冷笑:“这次为了汀,让你走,下次就要连着你的少将一起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背叛就背叛的彻底吧。”
  漫天的夕照中,云层涌动,黑色的双翼遮蔽了如血的斜阳。
  然而在返城的风隼编队中,一架风隼陡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爆发开来——那个瞬间、周围的沧流帝国战士只隐约看见副将的风隼内有蓝白色的光芒一闪,然后风隼内的同伴发出了一阵惊呼,整个机械就开始失去了控制。
  “副将!副将!”一边的战士大声叫,然而只看见铁川副将从窗口稍微探了一下头,嘶声大喊:“皇天!皇天!”——然后风隼就如同玩具竹蜻蜓一样、打着旋一头栽了下去。
  编队刚要随之下掠,甩下带着抓钩的飞索、想试图阻止风隼下落,然而飞索荡到最低点后陡然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攀援而上——等到看清从地面忽然间返回的、居然是浑身是血的云焕少将,所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不许救援!立刻返回!立刻返回!”云焕一个箭步冲到鲛人傀儡身边,厉声命令,“要回去向巫彭大人禀告、并加派援兵!”
  “是。”鲛人傀儡木木地答应着,迅速的操纵着。
  桃源郡在身后远去,云焕站在窗口旁,看着底下苍茫的大地和如血的夕阳,忽然间仿佛有些苦痛地抬起了手,扶住额头,看着血从眉心和指尖一滴滴落下。终于还是舍弃了么?
  “潇……”不能让身边任何人听见的低语,忽然从少将嘴角滑落。
  那一道蓝白色光随着少女能杀死人的眼神一起爆发开来,瞬间弥漫了整个舱内。沧流帝国的战士反应都是一流的,迅速躲闪和拔剑,然而靠近那笙的那几个士兵依旧被击穿了左胸心口,立刻死去。
  然而,鲛人傀儡并不能如同沧流战士那样迅速躲开,他们被固定在座椅上,直至生命的最后也不能离开——皇天发出的巨大破坏力量,瞬间将操纵机械的鲛人傀儡杀死在操纵席上。
  风隼失去了控制,直直坠向地面。
  那笙哭叫着,第一次感到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杀气,恨不得将此刻所有的沧流帝国军队化为灰烬!她想哭,想叫,想骂人甚至杀人——然而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她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宛如大果壳里的一枚小坚果,跌跌撞撞地在风隼内滚动。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木头和铝制的外壳在如此的速度下已经超出了极限、发出焦臭的气味。里面的沧流帝国战士都已经感到了天旋地转,但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身经百战的征天军团,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还有人记得按照讲武堂里教官的教导、迅速扯起一面“帆”,从急速坠落的风隼中跳了下去。
  那笙的手脚被捆绑着,根本无法活动,剧烈的震动中她上下翻滚颠簸着,浑身被撞的乌青。然而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恐惧或者慌乱,只是愤怒倔强地睁着,头一下下地乱撞在各处,她只是咬着牙,喃喃自语:“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就在愤怒聚集到最高点的刹那,蓝白色的光芒再度闪耀。
  那个瞬间,破损的风隼彻底四分五裂,里面的人宛如一粒粒豆子,从高空上洒了出去,跌向百尺之下的大地。
  夕照的余辉洒了她满身,天风在耳边呼啸,如血的云朵一片片散开和聚拢……
  一瞬间,那笙充满杀气和愤怒的心忽然稍微平静了一下,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越来越远的云朵,眼角瞥见的,还有那座似乎能触摸到天上的白色的巨塔……那样的飞速下落中,仿佛时空都不存在。原来,便是这样的完结……那一场光怪陆离的云荒之梦啊!
  百年前的传说忽然萦绕在耳畔。
  她宛然看见一袭白衣、如同白鸟的羽毛般飘落,飘落……恍惚中,她又觉得那便是自己。下坠的速度已经让她快要窒息,陡然感觉到了彻骨的无力和疲惫,干脆闭起了眼睛,准备迎接那一场永恒的睡眠。
  “嚓”,忽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拦腰抱住了她,去势转瞬减缓。
  “谁?”那笙睁开眼睛,脱口问。
  然而四周只有风声,大地还在脚下,哪里有一个人。
  腰间的力量是柔软的,托着她,往斜里扯动,减缓她下落的速度——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忽然手指就触摸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宛如丝绸束着腰际。
  烧杀掳掠过去后的废墟里、叠加的尸体堆的顶端,一个小小的偶人坐在那里,裂开了嘴,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天空那个越来越大的黑点,手臂抬起来,咔哒咔哒地往回收着线,仿佛放着一个大大的风筝的孩子。
  那一架风隼打着旋儿,终于在远处轰然落地,砸塌了大片尚自耸立的房屋。
  同时,沉重的“嘭嘭”声传来,几个从风隼内跳出逃生的沧流帝国战士落到了地面,虽然跳落的时候张开了“帆”,然而离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折断了颈骨,成为支离破碎的一堆。只有一个家伙比较幸运,跌在一具尸体上,尸体登时肚破肠流,而那个人也哼哼唧唧地站不起来。
  偶人似乎感到欢喜,坐在尸山上踢了踢腿,手臂却是咔哒咔哒地继续往里收,天空中的黑点越来越大,往这里落了下来——偶人忽然有了个诡异的笑容,忽然间就把手一放,引线骨碌碌地飞出,那个“风筝”直坠下来。
  “阿诺,你又调皮了。”忽然间,一个声音冷淡地说,细细的线勒住了偶人的脖子。
  偶人的眼皮一跳,被勒得吐出了舌头,连忙举起手臂,将线收紧,让那个直坠下来的女子身形减缓速度,最终准确地落在另外一堆尸体上,毫发无损。
  “那笙。”毕竟是受托要照顾的人,西京勉力捂着伤口上前,扶起少女,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咀唇不停的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那笙?”怀疑女孩是否在沧流帝国手里受到虐待才会如此,西京再度晃着她,问。
  “西、西京大叔?……你还活着?”被用力晃了几晃,失魂的少女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忽然间,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叔,炎汐他死了!炎汐死了!炎汐死了!”
  “你说什么?”刚刚赶到的两个人同时惊呼,连苏摩的脸上都有震惊的表情。
  那笙哭得喘不过气来——从中州到云荒的一路上,经历过多少困苦艰险,她从未如同此刻般觉得撕心裂肺的绝望和痛苦,她捂住脸,哭得全身哆嗦:“炎汐、炎汐被他们射死了!”
  “左权使死了?……”喃喃地,苏摩茫然脱口,忽然间心中有萧瑟的意味——鲛人是孤立无援的,千年来那样艰难的跋涉,多少战士前赴后继倒下,成为白骨,而那一根根白骨倒下时的方向、却始终朝着那个最终的梦想。
  西京看到少女这样痛哭的表情,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找回来……”哭了半天,那笙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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