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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古代贩药指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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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遇上大雨困路上了!”车夫老孙忙掀开车帘回道。

    相思也掀开车帘往外看,见有一辆双驾马车停在旁边,赶车的中年男人正与老孙交谈。

    不多时老孙小跑着来到相思三人跟前,用手遮着头上的雨,大声喊道:“三位少爷,这位爷正要去韶州府,他的马车是双驾的,能在泥地里走,也不知这雨要下到几时,我寻思你们先同这位爷进城去,先寻了咱们家药铺落脚,等雨停了,我们再赶车过去。”

    相兰一听就要下车,却被相思一把拉住,她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压低声音问:“那人是谁?别是个来路不明的,再把我们喽!”

    车夫老孙一愣,旋即挠了挠头,也压低了声音:“该是可信的,再说往前走七八里地就是涿关,周遭再没有别的岔路,裘先生和赵先生与少爷们一道去,出不了大差错。”

    听闻此言,相思才放下心,一面让相庆相兰把随身的东西带好了,一面让老孙去请裘宝嘉和赵账房。老孙应了,却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自家这小少爷也太惜命了些……

    *

    这马车宽敞,只是里面并无固定的长凳,赵账房只从角落里寻到了一个黑乎乎且十分可疑的长垫子,相兰向来不在意这些,与赵账房一同在乌漆嘛黑的垫子上坐了,剩下三人则是不肯去碰那垫子,于是并排蹲着。

    这情形有些古怪而窘迫,相庆扭头去看车顶,相思看了裘宝嘉一眼,便低头去看车板,裘宝嘉咳嗽了一声,掀开车帘一角,对那中年车夫道:“请问兄台可是韶州人氏?”

    “熊新。”中年男人报上自己的名字,抽了两鞭才又道:“算是生在韶州,十六岁之后就到处跑,也没个稳准的地方。”

    裘宝嘉眉毛一挑,问:“熊大哥是‘药官儿’?”

    马车有些颠簸,熊新的身子晃了晃,又稳住,扭头爽朗对裘宝嘉道:“帮别人办办药,跑跑道儿的活儿,这六州的人却非给起这么个外号,也不嫌累得慌!”

    纵然在大雨里,这马车也跑得起来,只半个时辰就到了涿关,城门守兵见车上只几个人,盘问了几句便放行了。

    进城不久,几人便寻到了魏家的药铺,三人与赵账房下了马车,感激了熊新一番,又辞别了裘宝嘉。

    此时夜已深了,屋内却隐约亮着一盏灯,赵账房敲了敲门:“有人么?”

    屋内一窒,下一刻那盏隐约亮着的灯却被吹灭了。赵账房一愣,旋即把门敲得震天响:“有没有人!有人快给我们开门!”

    屋里依旧没人应声,相思想了想,大声对赵账房道:“方才见灯还亮着,一听见声响就灭了灯,肯定是进贼了,咱们快去报官。”

    屋内屏息静听的人一见要报官,再也不装聋作哑,颇有些恼怒之意地喊道:“没进贼!药铺关门了,你们要抓药怎么不白天来!这时候来抓药不是折腾人!快走快走!去别家药铺!”

    相思微微挑眉,又和缓道:“实在是病得太急,您开了门,只抓一副药便走,您看成不成?”

    屋里的人显然极不耐烦,嚷道:“说了不给抓就是不给抓,你病得急和我有什么干系!”

    “你们这不是写着‘夜间抓药’吗?怎么到了你这就不给抓了,掌柜的都不管吗?”

    药铺门口立着个陈旧的牌子,“夜间抓药”四个墨字虽然年代有些久,却依旧清晰。

    屋里的人似乎被惹恼了,“叮叮咣咣”地点了灯,骂骂咧咧往门这边走,门猛地被拉开了,便见一个横眉竖眼的少年叉腰站在门内:“你们怎么这般没脸没皮,说了晚上不抓药,你们还在这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第31章

    这横眉竖眼的少年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大三小两个半人,脸色更加厌烦:“大的小的都这般烦人,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撞了霉星。”

    赵账房是第一次来韶州府,这伙计自然不认得他,但见得伙计这般作为,眉头也轻轻地皱了起来:“药铺掌柜呢?”

    那小厮眉毛一挑,阴阳怪气道:“怎么,还想向我家掌柜告我的状?大爷您可省省吧!”

    赵账房冷冷看了那伙计一眼:“你若识相,就快些去把掌柜找来,我们是云州府来的。”

    “云州府来得又怎……”那小厮的话头猛然间停住了,狐疑地看向那三个少年,脸色骤然一变,自扇了两个耳光:“哎呦哎呦……是家里的少爷来了吧!是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打!”

    这伙计名叫冯小甲,来了魏家药铺两年,人颇机灵,却是个偷奸耍懒的,平日夜里若有人来抓药,他也是这般轰走,谁想今儿竟撞在这几位小爷爷的手里。

    见三人都没放声,冯小甲又抽了自己两下,声音响亮,虽并不怎么疼,却哭着装起龟孙子来:“今日小人的老母病了,白天又有许多事,晚上便乏了,方才又想起老母的病,就心绪不宁的,这才言语冲撞了几位少爷,少爷们可不要怪罪我。”

    冯小甲说完,便捂脸痛哭起来,他演技一流,相庆也忍不住拉了拉相思的袖子,有些想息事宁人的意思。

    相思看着眼前这个抱头痛哭的冯小甲,脑袋有些疼,却是淡淡道:“你说老母病了,明日我们一起去你家看看便知道你是不是撒了谎,至于是不是只今天驱赶了客人,我们在韶州府里找几个人一打听便知,你不用在这里唱大戏。”

    冯小甲浑身一僵,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却是惊得手脚冰凉:眼前这个少年也不过十岁左右,在魏家应该也是娇生惯养易轻信人的,自己这般声泪俱下的,他怎么能不上当?听这意思,明天还要去自己家去瞅瞅?还要问问韶州府的百姓?

    见冯小甲僵住,相思问道:“邱掌柜人呢?”

    冯小甲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忙把门大开了,请四人进铺里坐了,这才撒腿往后院跑炼金之凰。相思背着小手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在药柜旁站住,这药柜很大,是用防腐木做的,随手抽出一个抽屉,见里面装的是熟地,她又看了看抽屉外写着的“大黄”两字,不禁摇了摇头。

    一直沉默的相兰此时也看不过去了:“这药铺要是能挣钱,可真是活见鬼了,你看棚上那些蜘蛛网。”

    赵账房清了清嗓子,小声道:“邱掌柜原是在云州府的,头些年发妻得病死了,身无牵挂,便派他来了韶州府,以前也是个能干的,谁知来韶州府后是怎么了。”

    正说着,便听见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仿佛走路不小心撞在了锅碗瓢盆上一般,少顷,先前离开的冯小甲便和一个微胖中年人进了门,那中年人脸有些浮肿,眼神也有些混沌,见了相思三人匆忙上前,也不知是尚未睡醒,还是几人忽然到访对他的冲击太大,竟话也说不利索:“少……少爷们来了,我这没去接,实在失礼。”

    “我们出发前曾送了封信过来,邱掌柜可收到了?”

    邱掌柜暗中搓了搓手,说话越发的不利索:“收……信昨儿收到了,但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天色已晚,相思便也没说什么,只叫冯小甲给老孙他们留门,便到后院厢房去休息。想着方才冯小甲和邱掌柜的言行,相思便把相庆和相兰叫到自己屋里,划了门,才小声问:“你们觉得咱家这间药铺怎么样?”

    相兰努了努嘴,嫌弃道:“怪不得每年都要靠家里的接济才能支撑开着,这样哪能有生意做。”

    相庆也点头附和,道:“这间药铺既然赔钱,也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还要强撑着,这次回去咱们同爷爷说说,干脆把这间药铺关掉算了!”

    相思揉着有些酸胀的脚脖子,摇了摇头:“进城时,我看这条路上的药铺并不少,说明这条街是开得药铺的,咱家这药铺景况萧索,还要从自家找原因。”

    “伙计偷懒,掌柜更懒。”相兰总结。

    相思点点头:“今儿也累了,都先睡吧,明儿早点起。”

    两人点点头,见相思又换了一个脚脖子揉,相庆便回屋找了盒药膏拿来:“擦点这药膏试试,明儿只怕更要辛苦了。”

    子时未到,云消雨散,在城外冻了半宿的三个车夫哆哆嗦嗦找进铺里来,马在后院栓了,几人也吃上了热饭菜,喝上了热姜汤,这才把冻僵了的身子缓过来,倒在炕上就呼呼大睡。

    *

    第二日一早,相思早早起身,见后院还没有动静,便去前堂看看。此时冯小甲正缩在堂里北角的小榻上睡觉,堂里寂静无声,略有些微光从窗外映进来,相思轻轻开了门,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不禁低咒了一声:“这鬼天气,要冻死人不成。”

    现下实在是有些早,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两侧铺子也没有开门的,只隐约能听见某些铺子里的喁喁私语,带着韶州府特有的口音,满是烟火气。

    相思深吸了几口气,缩起脖子紧了紧衣服,回身关了门,便沿着街一路走一路看。铺子虽都关着门,门上和门前却有招牌,也知里面是做什么买卖的,走了一路,相思心中有些惊奇:卖吃食布料的铺子自然不少,卖药的铺子却更多,敢情这是卖药儿一条街?

    她正啧啧称奇,不远处一家铺子却拆了门板,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在门前洒扫,竟是准备开门做生意了。相思抬头看看那招牌,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杏春堂。

    再往这铺子里面看,也有三四个伙计擦桌儿的擦桌儿,擦凳儿的擦凳儿,井然有序,却没有交谈声,相思略略诧异,却见那门前洒扫的少年正望向自己,相思便上前,准备套近乎:“小哥儿,这么早开门啊?”

    那伙计虽生得眉清目秀,却给人一种疏离冷漠之感,看了相思一眼,冷冷道:“早起鸟儿有虫吃疯妇。”

    相思见这少年冷漠,却也不放在心上,只又往铺里看了几眼,便准备反身回去,却见铺里出来一个小伙计,极恭敬地对那洒扫的少年道:“锦城哥,老板昨儿说离春分还有两个月呢,先不让铺里进黄梅草,你今儿和那药官儿说一声,先别去给咱们寻。”

    唤作锦城的少年微微皱眉,却只应了一声,便继续低头扫地。相思转回身来,满脸堆笑:“小哥儿,这是我第一次来韶州府,你们说的‘黄梅草’是个什么东西?别处怎么没听过?”

    崔锦城头也没抬,也不知是谁惹了他,把扫帚抡起来,也不管有人没人就是一顿乱扫,好在昨儿下了雨,青石街上没有什么灰尘。相思受了这样的“礼遇”,也是一肚子的气,扭头就走了。

    回到铺子里,冯小甲已经起了,又因昨晚那番作为,今儿竟出奇勤快地打扫起了铺子,见相思回来,便殷勤迎上:“少爷,这么早就出去了啊!”

    相思点点头,闪身进门,问:“相庆和相兰呢?”

    冯小甲忙跟了上去,一边引着相思去饭堂,一边道:“两位小少爷也才起,方才还找您呢,现在正用早饭。”

    饭堂和灶房都在后院,堂里除了相庆相兰两兄弟,还有魏家来的三个车夫。邱掌柜正在桌边儿坐着,见相思来了有些局促不安,相思点点头,心想自己也不凶神恶煞呀,这邱掌柜怎么一见到自己就这副样子。

    “这么早你干啥去了?”相兰嘴里叼着包子,含糊不清问。

    “出去溜溜弯儿。”相思随口应道,又喝了口粥,方想起那个叫锦城的少年,脸上便堆起十二分的和蔼可亲来:“邱掌柜,有个事儿想请教。”

    邱掌柜微胖的身子一颤,嘴唇抖了抖:“您说。”

    相思的声音忍不住又和缓了些,问:“我今早在街那边看见个叫‘杏春堂’的药铺,这家药铺怎么样?”

    邱掌柜本以为相思是要问自家铺子的事儿,听了这话,神色稍稍放松,道:“那家铺子的老板姓王,不常去药铺,但铺子位置极佳,听说生意倒是不错。”

    听邱掌柜把药铺生意好归功于位置,相思也没争辩,又问:“今早见到个叫锦城的伙计,邱掌柜可知道?”

    邱掌柜摇了摇头,略有些无措,却是冯小甲接过话头:“那人叫崔锦城,我见过两次,平日都是他管铺子的大事小情。”

    “那家老板没请掌柜?怎么让一个伙计管铺子的事儿?”

    冯小甲也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嗤笑一声,含混道:“那王老板可是个出名仔细的铁公鸡,家财万贯,偏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了钱全去买地,怎么肯花冤枉钱请掌柜!”

    相思点点头,又问:“黄梅草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冯小甲此时已经解决完一个包子,在桌子上蹭了蹭油,敷衍道:“那玩意韶州府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的,就是春天这儿的人愿意用黄梅草煮鸡蛋吃,说是补脾虚,防病邪的。”

    相思眼睛一亮,心想若是春天真发起痘瘟来,这个黄梅草卖得肯定好,于是追问:“这黄梅草价格几何?”

    “便宜得很,漫山遍野都是这玩意……”冯小甲随意应着,似忽然意识到了相思对着黄梅草的兴趣不浅,心思一转道:“要是想买些,只要找个药官儿来,让药官儿帮忙寻些就是了。”

    相思点点头,没再说话,吃完饭便写了一封信送回家里,信中不过两件事:一是报平安,二是问这黄梅草能不能购些回去,若是准备运回云州府,这黄梅草是否也在沉香会的名册里,需不需要再去请一张通关文牒来。

    送走了信,魏家三宝便在邱掌柜和赵账房的陪同下出了城,行了二十几里,便到了一个湖,这湖叫四望湖,绵延数十里,是历年产龟甲最多的所在。湖的周围散布着几个村落,住的都是靠这金线龟甲过生活的渔户,只是如今在休渔时节,湖上并无渔人。

    马车才到村口,便有几个男人围上来:

    “是不是来买金线龟甲的?我家里有,去我家里看看吧!”

    “我家的品质上乘,去我家瞧瞧?”

    “俺给你便宜些,先上俺家看看去!”

    看着围住马车的几人,相思挠了挠头,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明显是供大于求啊!为啥别处还缺龟甲呢?

    但等相思看到那些龟甲时,脸便有些绿了。品质上乘的龟甲色泽莹亮,这几家的龟甲却乌漆嘛黑的。相思轻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沉吟:“你这龟甲色儿不对啊……”

    那汉子自然知道自家的龟甲有问题,慌慌张张关了门,小声道:“价格折一半也成,这东西好的赖得谁知道,磨成了粉再掺些白面,谁能看出来。”

    此时,相庆多年来在启香堂受的教育发挥了作用,极为不屑地斥道:“这样的药吃了还了得,好人也吃坏了!”

    那汉子被落了面子,也不恼,想来也是许久没抓住个买主,语重心长劝道:“这龟甲多便宜,你们收了倒回手,要赚几番的雪花银,收了吧。”

    相思摇摇头,和几人一同出了门,人都到门外了,还能听见那汉子不死心的声音:“我再便宜点!你们回来!”

    又在村里寻了几家,竟有大半的龟甲都是黑漆漆的发了霉,后从一个妇人那里打听到,原来是去年秋夏两季,韶州府下了数十场连绵不绝的豪雨,这金线龟刚打捞上来准备晾晒就下了雨,一时间竟没有能晒干的时候,龟甲也都发了霉。

    到了秋后,虽没了大雨,但湖水冰冷,金线龟都到了水深的地方,饵食也诱不出,一年的收成便都泡了汤。

    好在这村里尚有几家收得及时,龟甲保存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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