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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美人相师-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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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对视,彼此都怔住了。
    *
    两年的时间,对于正处于蜕变期的少年来说,变化是翻天覆地的。
    激长的身高,硬朗的气度,清晰印刻的五官,再也不是那个会追在她后面喊婉姐姐的小跟班了。
    “商慈,如果不是我弟弟告诉我,我还真的一直以为你就是姜家大小姐,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换魂这般离奇的事,只能说,你的演技很不错。”
    流光同她并肩走在小巷子里,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庚明的哥哥?”商慈不甘示弱地望向他,一字一顿道,“我真的很后悔当初收留你。”
    没有注意到他变得幽深的眸色,商慈的脚下微顿,她当初会收留他不也是因为他的眉眼有几分像小师兄吗?命运这东西有时真的说不清。
    “跟不跟你回去,这是他自己的意愿,请你尊重他的选择。”流光挑了挑眉。
    商慈咬咬牙侧过身,伸手拦住他:“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找上庚明?他一直说必须要做的事,究竟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流光垂下眼睫,墨色不带感情的眸子直望进她眼里,开口道,“十四年前,江南翟、章、沈、何四大家族因文字狱而被抄家灭族一案,你可曾听说?”
    商慈点点头,那时候她不过六七岁,但是因为这事太过出名,所以仍留有印象。十四年前,新皇刚登基不久,那时江南多文人墨客,以四大家族为首。皇帝急于稳固政权,听信谗言,从四大家族联出的诗集里捕风捉影,给四大家族扣下大不敬和谋逆的帽子,男丁皆斩,女眷为奴,抄得的家产充入国库。据说那年的国库充盈到是往年税收的三倍,然此事一出,江南文人的地位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那是当今皇帝当政二十年以来,犯下的为数不多的令人诟病的错误之一。虽然现在人们仍不敢妄议当年是非,但隔代修史时,这桩事一定会被写在本朝的黑历史里的。
    “我也不叫流光,我有姓名,是我娘给我起的,叫翟泱。”
    说到这,商慈就猜测到了什么,他似陷入久远的回忆里,一边缓缓继续向前走,一边逐句道来,“抄家那天,我娘亲趁乱将我送出了府,弟弟则被奶娘带回了老家,我娘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对我下了蛊,所以在那之前所有的一切事,我都记不得了,一旦想回忆起以前的事,脑袋总是炸裂似地痛……”
    商慈想起那回在客栈,他头痛发作,她还替他按过额头,他娘亲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保护他,这些记忆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过沉痛了。
    “我失去了有关身世的记忆,但是娘从小教我的重丧日、十二药精等等术要,我还存留着些许印象。我这十年来一直靠流浪乞讨生活,直到遇见了你,只觉告诉我跟着你,能解开困扰我已久的身世。当年,我娘只给我留下了一件绣有特殊花纹的荷包,在景华山庄,我从蓝蝶随身挂着的荷包上看见了类似的花纹,所以那天我是故意留下,让你和你师兄先行离开客栈,我便跟苗疆那群人离开了。”
    “蓝蝶帮我解了当年娘亲种下的蛊,据蓝蝶说,我娘是苗疆圣使,虽然嫁给汉人,惹得他们族人不快,但听说我要找寻弟弟后,他们仍旧鼎力相助,我凭着当年的记忆去了奶娘的老家,奶娘却已嫁人生子,她跟我说她当年孤身一人,身无分文,没法带着我弟弟过活,迫不得已便将他放在了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口,我又打听到那户人家,据说十四年前,那里暂住过从京城退隐来的大人物,姓万。”
    剩下的事似乎也不消说了,他找到庚明的过程也是费尽千辛,商慈除了理解,还有不解:“你现在找到庚明,兄弟相认,不是好事吗,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
    “我娘当年把我送出来之后,不肯苟活为奴,跟随我爹爹一起死于狱中,我和庚明二人现在相依为命,无牵无挂,只想一雪当年之恨。”
    商慈心里升上不好的预感:“你想怎样?”
    翟泱似笑非笑,轻呵道:“当年抄家的罪名的是图谋叛逆,如果不真谋逆一次,怎对得起那一纸罪状?”
    商慈被他这番轻描淡写说出的狂言惊到,一时呆愣在原地。
    “前面就是永安大街,到了这儿你就能认识路了罢。”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巷口处人头攒动的景象,翟泱也停下脚步,对她道,“天色不早了,你走吧。”
    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里,亮起别有深意的光:“我们会再见面的。”

  ☆、第60章 惊天巨变

商慈回到家中,心急火燎地等到巽方下朝,将遇见庚明的整个经过告诉了他。
    “师兄你去一趟吧,小师兄最听你的话,他一定会跟你回来的,”商慈央求他,“而且要是请到太医的话,说不定可以治好他的眼睛……”
    听到庚明因为偷学鲁班书而致双目失明,巽方的心也被狠狠刺痛了,庚明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师父尸骨未寒,他答应师父会照顾好师妹和师弟的诺言还清晰地回响在耳畔,他四处托人去查他的下落,没成想却等来了这么一个噩耗。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加上知道庚明离家出走之时,他就料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巽方很快平静下来,他从商慈断断续续的表述中理清了两件事。
    第一,他开天眼所看见的火烧紫禁城的画面中,那骑着马的三个人,中间为首的那位是六王爷萧怀瑾,右边的少年是庚明,而左边就是与他在客栈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翟泱。怪不得他当时觉得翟泱身形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打过照面,没想到竟是在天眼里见过。
    第二,翟泱流浪多年,庚明走时身无分文,二人在京城如何立得足?能找到那么一处隐蔽的院落,必是有人帮衬,他二人十成十是去投奔了萧怀瑾。他俩想借萧怀瑾的势,而萧怀瑾想用他们的能力,他们双方各有所长,有共同的目的,自然一拍即合。有了王爷撑腰,翟泱才有底气敢在商慈面前说那样一番话。
    他们俩兄弟一个会些苗疆玄术,一个已习得集堪舆、符、咒、兵法、医疗为一体的鲁班书,萧怀瑾得到他们二人,简直如虎添翼。
    巽方垂眼道:“你前脚走,他们后脚定是转移了,就算现在去,也只能找到一座空院子。”
    商慈急得眼泪快掉下来,声音都在发颤:“那怎么办?难道放任小师兄不管?小师兄已经瞎了,我不能再看着他去送死,谋逆是多大的罪,他怎么敢……”
    巽方将她拥进怀里,下巴轻抵在她的发间,安抚她也似是在安抚自己:“阿慈,相信师兄,这一切很快会结束,很快……”
    *
    西南大旱之事逐渐平定,国师钟弈阳又旧事重提,向皇上进言北伐刻不容缓。近日来,那群野蛮鞑子屡犯边疆,接连洗劫了数座城镇,抢了粮食布匹女人便跑,草原上养出的胡马最是骁勇强壮,当地的守卫官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追不上,被骚扰得极为头痛。
    皇帝也觉得北疆这块钉子不拔,迟早会成大患,犹如虎狼环伺,他始终夜不安寝,终于下定决心命肃亲王挂帅亲征,即日出征北伐。
    那是个晴风万里的好日子。
    萧怀崇一身银盔寒甲,手持三戈长戟,艳阳高悬在空中,那身铁甲宛若被镀了一层神圣的光辉。枪头下缀着的红缨随着长风飘荡散开,拂过他身后的万千整装待发的勇将精兵。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出城来给他送行。
    皇帝望着这位英姿隽爽的庶弟,似乎也回忆起自己年轻时跟着先帝征战沙场的峥嵘岁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两人才能听到的语调说:“你麟儿尚幼,正当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按理说不应让你去,但遍观朝中上下,无人能当此将帅之位,皇兄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啊……皇兄祝你早日平定北狄,凯旋而归!”
    萧怀崇颔首,抱拳行礼,掷地有声:“臣定不负皇上厚望。”
    萧怀瑾身着一身低调的暗纹蟒袍混迹在百官之中,目光闪烁,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欣赏着这幅表面上看起来兄谦弟恭的画面。
    萧怀崇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扯动缰绳掉转马头之时,他的目光擦过文武百官聚集的人群,与他那一母同胞的六弟交换了眼神,旋即迅速移开了,面不改色地骑着战马向前方走去。
    萧怀瑾抖开扇面,徐徐地摇着。浩浩汤汤的军队雄赳气昂地逐渐远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群承载着大夏一统版图希望的背影上,没有人留意到这位六王爷远别于往常的好心情。
    *
    是夜。
    窗外似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层层打在窗棂上,顷刻间又消弭在寂静的黑夜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雨声,商慈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两条弯弯的秀眉纠在一起。
    她好像隐隐听见兵器相交的金戈碰撞之声,紧若鼓点的马蹄之声,刀剑下的呐喊哭嚎之声,等她翻个身,竖起耳朵想听个仔细时,那些奇怪的声音又没了,只剩下规律的雨敲窗格的声响。
    她只当是她的错觉。
    混沌地度过一夜,在那些奇怪声响的映示下,她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她梦见在一片铺天盖地的火光与血雾之中,巽方和庚明手持刀剑对峙着,俩人皆被雨水浇了个通透,庚明紧闭着双眼,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好似在大声质问着巽方什么,巽方不为所动,抽出佩剑直刺入庚明的胸口,庚明像落叶般坠倒在血泊里……
    她被自己的这个梦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也不知道这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她缓了半天,旋即起身穿着衣服,一边为自己这离奇的梦感到荒谬可笑,一边自言自语:“我一定是被翟泱那家伙给洗脑了,天天胡思乱想什么……”
    洗漱完来到前厅,巽方像往常一样,已将早膳提前摆好在桌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书。
    准备的是她最爱吃的清粥和甜糕,商慈坐下来,一边小口咬着梅花糕,一边打量着师兄。
    他手捧着一册《石氏星经》看得专注,清瘦纤长的指尖压在靛青色的书封上,更衬得如脂如玉,那双如寒池映月的眸子生得弧度刚刚好,长一分则妖,短一分则冷,似是发觉到她在看他,那双清淡的眼眸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她身上,含着笑意:“老盯着我做什么,好好吃饭。”
    “哦……”商慈咬咬筷子,乖乖地低头喝粥,她总感觉今日的气氛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商慈正思索着是不是昨日那个梦的缘故,只闻“嘭”的一声巨响,清晨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大门被人踹开,一伙全副武装、手持佩刀的官兵鱼贯而入,商慈完全被这突发状况惊到发蒙,只见巽方放下手中的书册,似是早已料到地轻叹了一句:“终是来了。”
    为首的官兵头子表情不耐烦,更不客气,把刀一横道:“巽监正,跟我们走一遭罢。”
    仿佛只要巽方一说不,就要上来直接动手绑人的架势。
    商慈虽然心里打鼓,仍站起身来斥问:“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官兵头子哼了一声:“我们奉新皇之名,前来捉拿这妖言惑众、参与谋害先帝的犯人!”
    新皇?谋害先帝?
    听到这些词汇,商慈顿时悚然失措,巽方温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用担心我,老实呆在家里,不要乱走动。”
    商慈转过头正想对他说些什么,而巽方已然转身,走上前对那些官兵道,“走罢。”
    一阵纷杂沉重的脚步声撤离了院子,只留下了那扇被撞坏的大门,望着师兄放在桌上的那本还未看完的《石氏星经》,以及那桌热气尚存的清粥早膳,商慈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没有听从师兄的话,一跺脚朝那伙官兵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
    商慈亦步亦趋地跟在那群官兵之后,跟了两条街,眼睁睁看着师兄被押进了顺天府大牢。
    被两位手持□□的卫兵拦在门口,商慈说破了嘴皮子,外加塞银两求通融,只求能让自己进去看看,然而那两位官兵依旧不为所动。磨了半柱香的时间,瞧着他们越来越不耐的脸色,商慈放弃了——只怕再说下去,她就要被直接轰走了。
    独站在顺天府门口,商慈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异常,纵观整条大街,竟不见一个人影,凄凉冷清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身处京都。
    距顺天府不远处的角落,商慈终于找到了一个活人,头顶上扎着汗巾,正在弯腰收拾摊位,商慈认得他,是在这主干大街上卖包子的李大伯,她经常会买他家的包子,所以混个脸熟。
    商慈忙拉住他问:“李大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这街上的人呢?”
    李大伯环顾了下周围:“姑娘,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见?”
    商慈摇摇头:“大伯求你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大伯叹了口气,压低声道:“昨天夜里,那奉命北伐的肃亲王去而复返,说是接到密报,皇帝身边出了佞臣,生死攸关,特传密令向他求救,他是奉皇上之命要进宫清君侧,守城的卫兵没有接到皇上口谕,不肯放行,由此展开了火并,你瞧,”李大伯伸手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城楼,“紫禁城门口的尸首刚收捡完,血还没冲刷干净呢……”
    商慈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往常光鲜亮丽、肃穆庄严的城门,此刻血色斑驳,还有火烧后的焦黑痕迹,处处都是经历了一场酣战后的萧瑟衰败之象。
    商慈怔愣着,李大伯继续收拾着笼屉,怅然唏嘘了一句:“今儿天没亮,肃亲王便急召文武百官进宫,我看呐,这京城的天要变喽……”
    萧怀瑾连合萧怀崇借清君侧之名谋反了,小师兄和翟泱一定也涉事其中。而谋反的结果,必是成功了,不然前来带走师兄的官兵不会自称是新皇的人。现在召文武百官进宫,必是弄出了一道莫须有的遗诏,以宣布坐正他新皇的身份。
    萧怀瑾恨死了和他作对的师兄,上位后第一个就会拿师兄开刀,从那些官兵的话里就能得知,萧怀瑾已将谋害皇上的罪名扣在了师兄的头上。
    商慈魂不守舍地走到顺天府对面,一屁股坐在路边。
    西南大旱,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火势漫天,宣武门破,天子被擒;金銮殿前,宝座易主,百官臣服……
    那些天眼中的画面果真一一实现了。
    对着顺天府门前那两座象征着公平公正的狴犴石像,商慈捂住脸,眼角的湿润一直蔓延到指缝。
    这一切的一切,终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第61章 宫变之后

商慈想起去年的上元节,她对着水灯许愿。
    “我希望师兄师父和小师兄,我们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师兄你要做的那件大事,一定会顺利解决,这样我们就能早点离开京城,回到原来的生活。”
    当时师兄戏言,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果真是不灵了,商慈自嘲,在这短短一年中,师父去世,小师兄眼盲,如今师兄也被关进了大牢。
    她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境地,从一开始,师兄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她就失去了和他并肩作战的资格,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默默地等待。
    随着日头的高升,城门口的血迹被打扫干净,再看不出昨日血战的痕迹,街上渐渐多了些人气,冷寂的主干大街开始变得鲜活起来。
    商慈在路边呆坐了两个多时辰,尽管头顶艳阳,身子仍旧冷得发凉。
    忽然一辆锦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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