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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穿成潘金莲怎么破~-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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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小园茫然道:“为什么……”自己思索片刻,缓缓得出答案:“因为能打赢。”
  上次说走就走回到梁山,短短几日惊鸿一瞥,已看出山寨的发展突飞猛进,军队军容今非昔比,兵器马匹训练都趋于正规,显然早就准备应付大规模的进攻。
  燕青微笑:“山寨里准备充足,西门庆那厮又透了不少他们兵力、行程方面的情报,让我捎了回去。这次应战十拿九稳,保管让他们连金沙滩都登不上去。”
  顿了顿,自己笑一笑,“不打败十节度,朝廷里谁会拿咱们当回事。到时再配合什么石碑出世的传言,舆论才会对咱们有利。”
  潘小园心弦一动。什么舆论?
  把梁山做大做强,强到能打败十节度这样的国家级反派,同时山上众义士居然上都是星魁下凡,乃是老天爷钦点的替天行道人选。于是山东水泊里,盘踞着一群实力强劲、但报国无门的天降神仙。
  这一切策划,似乎都指向两个字……
  许久以前,在她那场至关重要的“入职面试”中,谈到梁山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时,依稀记得宋江说过,梁山若是贸然接受招安,在朝廷高官眼里,也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草寇,得不到重用不说,分分钟就能被他们算计摆布——因此招安并非最优的选项。
  她忆起这些,蓦然抬头:“可是……山寨战略不是定好了,时机不成熟,招安只会是第二位的考量,并非……”
  燕青微微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怜悯。
  “可若是我们打败了十节度,再加上石碑那件事带来的声望,时机便是再成熟不过。表姐,小乙今日实话告诉你,招安从来都是宋大哥唯一的考量,也是咱们在东京打暗桩的唯一目的。等这次十节度狼狈而归,咱们大约就可以迎接官家派来的特使了。”
  潘小园脑海中混乱一片,不断闪现过去这一年的林林总总,宁可相信燕青是跟自己开了个调皮的玩笑。
  “可是……明教……北伐……这些事……”
  燕青微微欠身,真诚凝视她的双眼,目光中收了柔和,刹那间转为冷峻,漆黑不见底,好似变了个人。
  “对了,忘了告诉你,金芝公主,还有她那两位奇形怪状的伴当,眼下大约已经在大狱中等待受审了。小乙也是落草之后才听说,寻常好汉要向强人山寨投诚,须得杀人见血,交一份‘投名状’,以断自己退路,有没有这回事?梁山要向朝廷示好,总不能连个投名状都不给吧?——话说,当初全仰仗你机变如神,才寻到了他们的暗桩所在。还要多谢表姐呢。”
  潘小园冷汗涔涔而下。宋江那封天花乱坠的亲笔结交信,是她亲手递到方金芝手里的。
  方腊被宋江干脆利落地摆了一道。而她是帮凶。
  燕青见她脸色红白不定,心中微有歉疚。今日毕竟不能告诉她全部的真相。
  释放西门庆、控制潘六娘、不惜一切大家促成招安——这些的确是梁山高层的指示。然而在与达官贵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哪能不付出些代价,又如何不会给自己铺条后路。
  将明教圣女送进大狱,彻底断了梁山在江湖上的退路,这是从高俅、蔡京那里下达的指示。这件事他先斩后奏,宋江急于招安建功,纵然觉得不妥,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潘小园只知道,燕青这么大的胆子,未必全是梁山给的。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小声问:“那北伐……”
  燕青笑道:“是如何促成的,这不归我管,因此小乙不知。但表姐想想,倘若江南方腊反叛起事,北方国境急需用兵,盘踞山东的这伙子草寇,是不是显得格外让人心烦?咱们梁山招安的筹码,是不是又重了些?”
  她蹭的站起来,怒斥道:“燕青!单凭你放了西门庆,要我忍了也可以;向官府告密捉了方金芝,那是江湖上的不道义,往后你行走江湖时自会有人教训,用不着我管闲事。但……但你想没想过,你……你做的这些事,是要……平白多打多少仗,多死多少人,天下乱成一团糟,把梁山的兄弟们卖成朝廷鹰犬,为了就是什么‘筹码’!我以为你……以为你跟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好汉不一样!”
  燕青叹口气,轻轻握住她手腕,提醒她稍安勿躁。
  “表姐,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生气会出皱纹。”
  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张小脸皱出无数条咬牙切齿的纹,用力一挣,“不关你事!”
  燕青笑笑不反驳,侧颜显得有些落寞。
  “你以为不做朝廷鹰犬,就能自由自在的逍遥一辈子?你以为南北联合,就真的能造出个什么清平世界?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教那些人的德性。该打的仗一样不会少,与其如此,不如提早给咱们自己争取个主动,你说是不是?”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宋江的意思?”
  “有区别吗?不是跟你说了,小乙身不由己。”
  这话再不像是推脱敷衍。她忍下怒火,问道:“是为卢俊义?”
  直呼卢俊义名字,燕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依旧和和气气,微笑道:“你有所不知,卢员外当年有心报国,却为奸人排挤诬陷,自己虽得以脱身,至交好友却被害死在官场里,以致他心灰意冷,只求下半辈子做个清闲富贵人——表姐,换了你,若你是那至交好友的遗孤,被卢员外抚养长大,你会任性自在的实践什么兼爱非攻,把他丢在梁山上当人质?”
  燕青对自己的过往向来守口如瓶,潘小园也从未想过探人隐私。此时他也许是急于自证,一番话说出来,让她一怔。
  慢慢说:“梁山也许对不起你,对不起摸的恩人卢员外,可你……何必为了捞一尾鱼,整个人跨进泥潭里!”
  燕青苦笑。他甫被丢进江湖,见到的便是清一色的残酷黑暗。江湖上常说一条道走到黑吧。他既已选择对不住潘六娘,谁还会给他出尔反尔的机会?
  但知道这时候任何辩解也是徒劳,大局已定,何必与她在角落里纠缠厮杀。
  将沉重的念头抛开,朝她笑一笑:“当然,若说我是为了自己,小乙也认。我……我实在受不了每次去见师师都得扮成那副样子。借此与明教决裂,我……我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她,过去所以那些恶心的伪装,全部事出有因,求她原谅。”
  潘小园觉得这句话简直幼稚得可笑,“我看她大耳刮子扇你!”
  燕青双眼微亮,“那最好。不像她现在,连见我都不愿意见。更别提碰一根手指头。”
  为了一个他连手都没碰到过的姑娘神魂颠倒,这等丢脸事,燕青从不藏着掖着;为她伤,为她痛,为她茶饭不思,他也从来不刻意控制。但这并不妨碍他顺水推舟,十分的可怜,让他发挥成了十二分,赚够了六娘的同情心。知道她必定是奉山寨之命监视自己,也知道她不逊于自己的缜密精明。唯有在真情的掩护下,才能让虚假有机可乘。
  潘小园简直气得笑中想哭,胃里酸甜苦辣咸,翻腾得一阵比一阵难受。突然想起什么,未出眼眶的泪又冷了。
  “那随便你!——好,原来我潘六从头到尾都在给你打下手,如今我任务完成,山上那边又有什么指示?是送进大狱还是就地解决,你是男人就别手软!”
  燕青立刻道:“小乙怎敢。”
  “那你要怎样!”
  他沉默良久,手中的小木刀小木棍一个个放下,转而从首饰盒里取出她那一对白玉葫芦耳坠儿,把玩了一阵子,自然而然地装进自己袖子里。耳坠顶端的银钩子闪出一忽儿光。
  潘小园眼看他不告而取,心里恨得痒痒,无能为力。
  燕青朝她潇洒一作揖,““眼下各样时机已经成熟,梁山大本营里,也早就潜了官兵的线人。唯一的任务,便是一鼓作气的促成招安。但依小乙看,表姐大约是不会配合了——那便由我一个人来。小乙告辞。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到处乱走。外面有几个你不认识的梁山兄弟,没我的号令,他们不会进来。”
  潘小园眼看燕青开门而出,不禁感慨报应不爽。自己把西门庆囚了许久,转眼也被别人画地为牢。
  咬牙叫住他,“等等。”
  燕青回头,“表姐有何吩咐?”
  她紧紧攥着袖口,一字一字地问:“梁山那边,武松怎么样了?”
  几乎是燕青跟她摊牌的同时,心里就如同翻江倒海般涌出一个个浑浊的念头。什么联合明教,什么阻止北伐,一切都是为了招安而放的烟雾弹,周老先生的愿景被翻了个底朝天,武松能善罢甘休?
  为什么两个月了,他口信也没来一个?难不成真是因为他心大!
  燕青一怔,随即有些抱歉地笑笑。
  “小乙帮你在山寨那边说说话,让你们早日团聚?”
  潘小园盯他一刻,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不详的结局。
  但她也知道,这个“早日团聚”背后,不定是什么样的代价。就算她乐意付,武松也不一定会领情。
  还是慢慢摇了摇头。燕青叹口气,“那么,小乙告辞。”


第207章 出走
  水泊梁山已经炸开锅。忠义堂门口; 几十个小喽啰千辛万苦地维持秩序,左一口大哥右一句头领,好话都说尽了,诸位愤怒的好汉们犹自粗声叫嚷; 挥着拳头踢着脚,问候着众位小喽啰的令堂与列祖列宗。
  秋风呼啸,那“替天行道”的杏黄旗飘得格外卖力; 仿佛是给底下的无数粗口增加再三的气势。
  小喽啰们虽然不是什么“星魁”,但也都是跟着山寨大哥们出生入死的; 谁身上没点战功,谁胳膊腿上没点疤痕; 有些更是比好汉们资历还老的; 行走江湖时,也算是个小小角色; 不入流的毛贼见了都得跪下叫一声大哥——哪能把他们当寻常小虾米对待。
  因此也只能限于叫嚷了; 顺带挥着拳头、朴刀、摔几个酒坛子; 以助声势。
  “让俺们进去!俺们有话对宋江哥哥说!”
  “吴军师呢?叫他出来!”
  “他奶奶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事非得避着我们!”
  直到阮小二从水寨赶来; 一声“让开”; 众喽啰见了元老中的元老; 才犹豫着让出一道门缝。
  但随即门内又抢出来一个小头目,恭恭敬敬地朝阮小二一拜:“大哥对不住,吴军师有话; 里面正在商谈要事,众头领一律不得擅自入内,违令者……”
  阮小二哼一声,“怎么,难道宋大哥还能斩了我不成!”
  小头目愁眉苦脸:“要是放了大哥进去,小的……小的也得跟着斩……”
  阮小二张口结舌,左右看看,不好再往前迈一步了。
  武松分开人群,大步行进过来,正听见那小头目的最后一句。
  武松不假思索地一脚上去,正踢在他屁股上。只听“啊”的一声叫,那倒霉小头目捂着屁股倒地上了。纵然臀部皮糙肉厚,这一脚接住,也免不得疼痛青肿,龇牙咧嘴地骂了句娘。
  武松斜眼瞟了瞟旁边几个小喽啰,也一人屁股上给了一脚,在一圈哎唷声中,冷静道:“大伙都看见了。是我放倒他们的。不是他们放我进去的。”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武松扬长进门。
  宋江听见动静,连忙迎了出来。他身穿绛红长绸衫,从头巾到鞋履,浆洗得干干净净,面见贵客的装扮。此时客人已经送走,才在绸衫外面披了件半新不旧翻毛斗篷,用来保暖。
  见是武松,吃一惊:“兄弟,你怎么一个人闯进来了?”
  武松虎着脸,还是恭恭敬敬叫了声大哥,才说:”我不是一个人。外面那些兄弟,都是不太乐意招安的,见大哥和朝廷特使谈了这许久,心里不痛快,因此聚起来等个信儿。”
  一口气说完,又补充:“兄弟性急,是我非要闯进来的。他们没拦住。”
  宋江叹气,挥挥手,让堂里的小喽啰避开几步,指着把交椅,让武松坐。
  “我说二郎啊二郎,当初提议入世招安的是你,如今一听招安,就给哥哥我甩脸子的又是你,你任性也任性得够了吧!咱们大败十节度,朝廷能派使臣来说降,那已是大大瞧得起咱们。怎的,哥哥我不请进来好吃好喝的招待,难道一刀杀了丢水泊里?我宋江就算自己不要命,为了山上众兄弟,也总得忍得一时之气吧?”
  武松依言坐下来。知道宋江说得有道理,心里头却犹自不服。听小喽啰悄悄传,宋大哥和那使者“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一点儿也不像是硬着头皮应付的派头。
  在忠义堂里谈事的,还有秦明、呼延灼、关胜这些过去的朝廷大将,这时候渐次离开,朝武松丢过去一个个安抚的眼神。
  吴用也摇着扇子出来,见武松生闷气,一副愉快的笑容立刻干瘪了三分,笑道:“武二郎真是不拘小节。”
  武松心里笑一声。说什么“进来就格杀勿论”,也只有骗骗那些守规矩的老实兄弟。
  吴用探头往外张一张,略略吃一惊,赶紧顶着那一波波骂声,出去安抚众兄弟了。
  武松胸中一堆话,该直言依旧直言:“兄弟我不懂太多道理,也不管招安不招安的虚名儿。我只知道,方腊那边,是我亲自过去结盟的。如今他们反了,咱们招安,摆明了是撕毁盟约做对头,江湖上落人耻笑!再说,听风声,朝廷那边已经派兵北伐,咱们和方腊内斗起来,倘若北伐失利,辽金趁虚南下,咱们不就成罪人了!大哥往日不是看得清楚,怎么今日跟那使臣谈了一阵子,倒糊涂了!”
  一面说,一面目光炯炯,看着宋江。在他心目里,宋大哥乃是天上地下头一号的好口才。但朝廷那边菁英荟萃,要真的派了个洗脑专家来跟宋江面对面,他还真不敢轻易预测结果。
  宋江显然嫌他口无遮拦,面露不悦,淡淡道:“兄弟说的这些我都懂。但山寨事务,重在变通。如今宋辽开战,方腊反叛,朝廷腹背受敌,才会对咱们高价拉拢,让咱们挺着胸膛改邪归正,图个荫子封妻,享个身后之福。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日后还会有第二次?难道咱们一直在山上虚度光阴,做一辈子法外之人?朝廷一时顾不上我们,难道还会放任一世?我也是为了保全一山弟兄,不得已而为之!再说,就算和方腊联盟,也是同床异梦,日后早晚有翻脸的一天。兄弟,你该多读史……”
  武松越听越不对劲。招安的机会千载难逢,但怎么好像他早就提前做好准备了似的!
  直接问出来:“大哥如何知道宋辽会战?那密信已毁了,我也早就说过……”
  此时吴用大约已经说不过外面的几十张嘴了。只听张青的声音由外而内的进来。
  “宋大哥,武松兄弟在这儿不?小弟也想来问两句话……”
  李忠也喊一句:“招安的事,咱们外派的兄弟们知道不?小弟能不能……”
  阮小二喊:“反正俺们不做官!谁要招安的自己去,俺们自在回村里打渔!”
  宋江见武松赖着不走,门外众人还颇有把他当表率的势头,彻底不悦。
  “武松兄弟,道理咱们回头跟大伙一块聊。今日你擅闯机密重地,大家眼睁睁的都瞧见了。我若对你网开一面,不能服众。你先出去,给我关十天禁闭。”
  武松不服气。关禁闭不一向是李逵的待遇么!他武松也不是没犯过军法,哪次不是磊磊落落的挨棍子完事。今天宋大哥约莫是真生气了,才给他关小黑屋。
  不过也算罚得合情合理。知道眼下宋大哥也不太会长篇大论的和他解释,大丈夫敢作敢当,反正态度已经撂在明面上。应一声,跟着小喽啰往外走。
  出门的时候,听到吴用还在苦口婆心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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