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_清都-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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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四日,大朝会上,皇帝的一封罪己诏,让整个京城都狠狠的震了震。
石珫眉头皱的紧,“他究竟要做什么?”
“高望安企图通过荧惑守心这个理由拉袁鼎下马。”阮临也在思索,“只不知陛下是什么想法。”
“他那封罪己诏,桩桩件件看似自省,措辞却值得玩味。”石珫道,“看着是说‘失德无修、出入无节’,可实际上句句都夹枪带棒。”
“……年少登宝,体弱多疾;朕德浅才疏,幸得太后垂帘操持、摄政王提领四海,诸卿百官听而从之,各司勤务勉值,方不堕先祖基业。”
石珫记性极好,只听了一遍便可记下。他随口背了几句,而后说:“先是自己登位时年轻体弱,而后又立刻变着法儿的说卢葳和袁鼎把持朝政——看来,他是下定决心想要收权了。”
“袁鼎目中无人,当今圣上也并非忍气吞声的庸懦之辈,两人正面交锋是早晚的事。”阮临道,“只是我以为陛下会在撕破脸之前,先将太后争取到自己身边。如今这么一看,他竟是放弃太后,直接对上了两人。”
石珫回忆起一些细节,皱着眉说:“我记得,当年还小的时候,皇兄就与卢葳不亲近。”
他这么一提,阮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有些理不清:“可无论如何,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他这么做,便是直接将太后推向了对立面。”
“身后纵使有个姜流,与袁鼎卢葳相比,还是少了些分量,他不至于如此莽撞。”石珫看向阮临,“再怎么说,卢葳不仅是他生母,更一手扶他上位。他与卢葳决裂,总要有理由。”
阮临不住思索,心里有了些想法:“陛下他是不是也同你一般,掺进了当年的事?”
谁料石珫却摇头:“当年卢葳算计的是我母妃与父皇。这两人,一个夺了他母亲的宠爱,一个对他并不上心,纵使皇兄知道了当年的事,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同卢葳翻脸。”
他随口提了一句当年,阮临却好似突然抓住一根线,被自己的猜测震的脸色大变:“不,他会!”
石珫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两人猝然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见震惊与了悟。石珫喃喃道:“是了,他会——倘若他知道了卢葳与袁鼎发难的原因。”
毕竟私通败露这理由对皇帝来说太过不堪,他不可能忍得下去。
两人的猜测逐渐接近真相,而相去不远的皇宫里,亦有人要寻一个说法。
卢葳直冲入勤政殿,怒气汹汹,吓得一众宫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石璋却不慌不乱,从容的将手上的奏折做完朱批放到一旁,这才让人全部退下,抬眼看向卢葳:“母后怎的过来了?”
卢葳表情很冷,看着石璋的眼神没有丝毫温情,似乎眼前这人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血肉。
她一开口就是质问:“你要做什么?”
石璋连起身都懒得敷衍了,只是放下朱笔,“朕要做什么?自然是看奏折。母后这话奇怪。”
“荧惑守心?”卢葳厌恶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真是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们?”
石璋听完她的话竟笑了:“荧惑守心乃是帝王失德上天惩戒。突遇此事,朕亦惶恐不安,连夜亲自手书罪己诏。怎的到了母后口中,便是耍了手段,还上不得台面?”
“罪己诏?你这当真是罪己?”卢葳冷笑。
石璋笑容收起,冷冷的与卢葳对视:“太后还请谨言慎行。”
“这天下终究是你的。”卢葳咬牙道,“你真的要这样同我反目?”
石璋只是说句:“母后严重了。”
语气轻慢,毫不在意。
卢葳又气又怒,高声斥道:“我可是你生母!”
石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了几声才说:“母后年岁渐老,记性却越来越好,总算记起自己是我的生母。”
“这句话,您今日说的痛快,”石璋缓缓握紧拳头,到底是泄露了几分恨意,“当初你做下那些事时,可曾记得我是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码完一章,先放上来,要是有虫,我明天再捉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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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捉虫,放心食用吧大家~
第64章 月隐灯明(四)
卢葳双眼微微睁大,怔忪半晌,有些颓败的看着石璋,像是不甘:“你还恨我?”
石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您是太后,是我的生母,我为何会恨您?”
卢葳自然不会相信他。
她冲到石璋面前,有些失控的隔着桌子抓住石璋的衣袖,急声道:“景瑀,当年那般光景,我若不那么做,何来你今日的地位?!我知你怨我,但我对你的心意总不能有假,你纵使再恨也不该不明是非!”
石璋的视线缓缓落到被卢葳抓着的衣袖上,许久低声冷冷的开口。
“母后,”他一抖袖子从卢葳手中抽出,不欲多说,“请回吧。”
年轻的皇帝往后靠坐在椅上,抬眸看着自己。他的轮廓更肖父,眉眼却更像母亲。此时眼神冷淡,刮到自己的面上,卢葳才猛然察觉,石璋也早已长大了。
他不声不响、隐忍又隐蔽的,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早已天翻地覆。
卢葳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最后只是深深的看着石璋道:“好自为之。”
来者的背影在门边消失,石璋突然捂住嘴开始猛咳起来。正要伸手去找茶盏,身侧却有一只手稳稳的将茶水递了过来,轻拍他的背后,安抚着他慢慢平息。
温热的茶水过喉,石璋哑着声问:“你怎么来了?”
姜流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太后她……”
“无妨。”石璋咳的脸颊通红,眼中却没什么受伤的神情,只道,“你不用担心。”
姜流低低的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景瑀,我们努力了这么久,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放心。”他看向石璋,目光坚定,露出笑意,“我永远都站在你背后。”
石璋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让你准备的事,办妥了?”
姜流点头。
“万事具备。”石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盯紧袁鼎。顺便看看石珫他们查到哪一步。他们手里的分量若是还不够,你就再去送些。”
姜流闻言却有些犹豫:“上次送了个宫女给六王爷,他便似乎在怀疑什么。”
“随他去。”石璋面色不变,“到这个时候,他也该猜到我的意图。”
“到时候了。”石璋说,“过几日我会再加把火。”
姜流于是问:“我要做什么?”
石璋顿了一下,然后说:“配合我。”
——
皇帝的罪己诏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
而这其中,被提到最多的,不仅有石璋卢葳与袁鼎,同时还有另两个人物——阮临和石珫。
年纪不过双十,却是西南第一门派的掌门人;被皇帝请为座上宾的神医圣手;如今又是他观测到了荧惑守心。
一时间,那从不露脸的公子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对于石珫,则更多的是臆测。
他前脚回京,后脚便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异象,容不得别人不多想。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提到,于是大家又终于想起,论起往事,被自小当做储君培养的石珫似乎更有资格继位。
“这六皇子莫不是为了……”有人话说一半,被人兜头打了一巴掌。
“他若是真想要那个位置。用得着在京城当个闲散王爷?”打人的那位收回巴掌,“你们想想,静安王的舅舅是谁?那可是手握十万西北军的杜远将军!凭他母舅家的势力,若真想要那位置,也不是不能一争!”
被打的人有些委屈,抱着脑袋问:“那他为何还要进京?”
“那位置上的人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兄长。如今大权旁落,或许还是陛下亲自亲他回来的。”
那人还是没懂,又追问:“陛下能请静安王回京干什么?”
“笨死了,过来!”说话那人低下头,脖子前伸,做贼似的说了三个字,“清君侧!”
日升,早朝。
端坐于上的皇帝依旧腰背挺拔,身侧侍者宣读的诏书却让在场所有人哗然。
袁鼎微微侧身,向后一个眼神,身后的臣子便立刻出列开口:“陛下不可!那阮临不过一介布衣,又年纪尚轻,实在难堪大任!更别说国师地位超然,前四朝都为虚职。一百余年唯一一位国师竟是黄口小儿,实在难以服众!”
“王大人好口才。”石璋淡淡开口,“只是,朕也不过虚长阮临几岁罢了。听王大人那意思,朕亦年岁尚轻,黄口小儿难堪大任?”
石璋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那臣子立刻跪伏在地,口中直道:“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他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已吓得惨白,不仅是因为皇帝,更是因袁鼎。
如今袁鼎与石璋已是水火不容了,他今日得袁鼎授意才出了这么一遭,却被石璋抓了这样的把柄。
还不知下了朝会后,袁鼎要怎样整治自己。
袁鼎的身影高大,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只能看见绣着花纹的袍角,便慌忙移过眼神,不敢再看。
石璋点到为止,不再管他,只看向石珫:“静安王,你有何想法?”
石珫面容沉稳,说话不紧不慢:“国师一位,身在朝堂之外,既无实职,又无权势,不过是受陛下高看,多了些名声俸禄罢了。陛下尽可自行决定,臣等听诏便是。”
他这么一说,实实在在的打了方才那位大臣的脸,一时间,殿中更是静的出奇。
“景玟说的不错。”石璋又将视线放到袁鼎身上,“丞相,您觉得呢?”
前一句还赞同石珫,后头又立马问袁鼎的意见,姜流看着他们兄弟俩联手一起挤兑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袁鼎似笑非笑:“陛下既已决定,想来也不是真要问臣的意见。”
石璋竟真的点点头:“既然如此,诸卿可还有话要说?”
底下静悄悄的,身边的总管很是上道,立刻便接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袁鼎:“……”
石璋再不管殿中臣子,一溜烟走了,留下各位大臣面面相觑。
袁鼎脸色阴晴不定,难看得很。
有人过来宽慰:“相爷不必担忧,那阮临左不过无权无势的一介小民,纵使给他个国师,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阮临?”袁鼎嗤笑一声,“他是其次。你当陛下真的在乎什么国师?他只不过要借着这个名头下我的脸罢了。”
“景瑀这孩子,忍到今日,终于忍不下去了。”袁鼎摇摇头,叹了口气,仿佛间竟有些惋惜。
宽慰他的大臣心里咯噔一下,竟不敢再接着说。
第65章 月隐灯明(五)
石珫回了府,就见阮临已经在书房里等着。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彼此又都同时停下等对方说话。阮临随即笑了:“你想说什么?”
石珫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皇兄封你做了国师。”
阮临怔住,有些疑惑:“他想干吗?”
石珫却不答,只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提起这个,阮临立刻正色:“王义先生在梁州查到了一些事情。”
“当年卢国公身体不适,苦于京城天寒,曾去梁州待过两年。”
卢国公是卢葳的祖父。这事在当年并未遮掩,虽说国公一行人走的低调,但若是想查,也是查得到的。
石珫没有插话,静静等着阮临继续说。
阮临抬眼看他:“袁鼎是梁州人,还曾在梁州某位贵人府上做过门客。”
石珫思索:“你是觉得,那个时候他们俩就已经认识?”
阮临:“虽无法确定太后当时是否在梁州,但据说当年卢国公夫妻前往梁州,是带了家中小辈的。”
这么一来,倒也能说的通了。
石珫半敛着眸子,额上忽的被覆上一抹柔软,就见阮临用手指点在他的眉心,轻轻揉着:“别皱。”
那指尖冰凉,石珫抓着握到手心里:“怎么这么凉?”
阮临笑了笑:“我就这样,夏天体温凉些也舒服。”
石珫又想到一事:“你还在用静雪?”
阮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摇头道:“不用了。”
“我不会再碰。”阮临看着石珫,掌心翻转回握,表情认真,轻声说,“静雪对你不好。”
石珫心里蓦然一软,嘴角笑意几乎忍不住,手上忽的用力,将阮临拉到自己怀里坐着。
阮临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扑在石珫身上,刚想撑起来就被石珫拦住。
“别动。”石珫把阮临拘在怀中,双臂困着怀里的人。
怀中人浑身的气息依旧很好闻,清淡而悠远,却没有了那抹雪一般的冷冽肃杀。
他让阮临别动,阮临便真的顺从的倚在他胸膛,偏头看着,含着笑故意凶他:“又这样闹我!”
石珫凑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语气慢悠悠,却好似极笃定:“可是你喜欢。”
他说着,继续拉进两人的距离,最后终是覆上那抹柔软。辗转间仿佛春风碾过新发嫩叶,一寸一寸都是不容置疑的温柔。
周身被石珫的气息包裹。
阮临闭上眼。
不知多久,两人分离。石珫的指腹擦过阮临的唇角,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轻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在书房等我了。”
阮临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石珫话里的意思,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石景玟!”
石珫把人放开,笑着揉阮临的脸,笑着叹气:“回川啊。”
阮临气鼓鼓的瞪着眼,遇着石珫那挂着笑的脸,登时再说不出话来。
……
阮临受封后,石璋便彻底同摄政王和太后撕破了脸,索性派了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公公前去宣旨,又让其亲自接人进宫谢恩,给足了阮临面子。
第二日,半下午。
石璋身边的得力总管年纪已然不小,看着慈眉善目颇为和蔼,说话做事也令人如沐春风。
他待阮临客气,阮临却也没上赶着巴结,依旧是那副不带笑的脸,不卑不亢,仿佛受此殊荣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阮临往常来往宫廷,总管不乏与之打交道,多少也了解阮临的脾气秉性。
只是到这种时候,阮临竟还能如此沉得下心,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阮临与总管一起进宫,在勤政殿见了皇帝。
石璋挥手屏退四周,只剩阮临一人。
“惊讶吗?”石璋靠在椅上,眸色深沉,开口问道。
阮临只是恭敬的行了礼,道:“陛下自有道理,皇恩浩荡,草民只需时刻感念。”
石璋笑了出来,半晌慢慢悠悠的说:“阮回川,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阮临迎着石璋的目光,褪了那层假惺惺的客套。
“你猜到了吧。”石璋眼中似有嘲弄,“你和他……”
他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声,阮临也不追问,只说:“陛下这些日子动了气?”
石璋:“怎么?”
“看面色,似乎有些牵引旧疾。”阮临微皱了眉,“前些日子药可有好好吃?”
他突然说起这些,石璋脸上浮出些许被抓包的尴尬,清了清嗓子:“有……”
阮临静静地看着他。
“……就漏了一两顿罢了,没什么大碍。”
石璋说着没敢再让阮临开口,只冲他摆手:“出去吧,姜流在外头等你。”
阮临出了勤政殿,便见一人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正抬头看一旁延伸出的枝叶。
“衍之。”阮临走到他身后,开口唤他。
姜流笑着转身:“你出来了。”
他看了眼勤政殿方向,又看向阮临:“今日我沐休。走吧,我请你喝酒!”
阮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