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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唐明皇-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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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是我公孙氏!”云髻高耸,裙带飘逸的公孙大娘,手捧双股剑,怒目注视着崔隐甫,她的身后,站着姜丽月。

“尔,尔区区舞姬,竟敢、竟敢……”

“哼哼!告诉你这佞臣吧,”公孙大娘仗着双股剑,一步步逼过去,冷冷地说,“我不仅是区区舞姬,而且是无官可罢、敢和奸宄拼命的舞姬!你悄声给我候着,让他们骨肉一别,圣人降下罪来,有我公孙大娘承担!”

寻请宝像使、吏部尚书李林甫,奉旨出朝时,已临近申时了。但初夏的关中,却仍日明云清。乘在黄骠马上的李尚书,远远望见涝水水面上,被西斜的日光涂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而北面的升原渠水,却因流势平缓,被清清的云彩映衬着,正似一面刚经打磨的晶莹明净的巨镜。李林甫似被这色彩迥异、对比强烈的两水风光深深地吸引住了,离今日预订的栖止地——鄂县,少说也还有五十里路程,但他却任凭那黄骠马缓移四蹄,朝钟官城渡口走去。

临近钟官城渡口时,驿道两面被一丛丛盛开的石榴花所装点,恍然望去,会错把那低昂参差、色彩红亮的花丛,错当成气吞千里、不可灭止的野火。在这石榴花枝遮障的驿道上,李林甫索性几次勒缰伫马,留恋难舍地观赏着周围这生气盎然的景物,细细地品着那妙不可言的天然韵味。就这样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直到两乘青布肩舆,从他身边匆匆而过,他才陡然间对驿道上的景致完全失去了兴趣似的,也急急催着坐骑,领着随从,向钟官城渡口走去。

等他乘着黄骠马赶到渡口时,刚才擦身而过的两乘青布肩舆,早已在对岸的石榴花丛中不见了踪影。他由本府仆从扶上渡船,心中暗自思量:“他们夫妻,今夜会在楼观山安顿好一切么?”

“老达达,小心点!”

“噤声,阿姆!”

天,黑如锅底。楼观山的松林,被夏夜的南风,摇荡出阵阵涛声。两个佝偻的身影,在松树间的山路上,艰难地向山腰移动着。稍稍落在后面的老妇人,被前行的老人严厉地喝了一声,便不吭声了。但那前行老人却又停下步来,关切地伸出汗涔涔的手,去搀身后的老妇人。那老妇人却不让他搀:“老达达,你背了那么重的东西,管我干什么?我空手空足的!”

“这里离山脚有人家处近着哩!”老人又悄声抱怨起来,“叫你噤声呀!”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由他搀着往上登,虽然上山前,她和老伴一直乘着青布小轿,没有动步。但从京城到这盩厔县境内的楼观山,百多里程,整个身子蜷缩在那狭小的轿内,轿夫又行得快,颠簸得厉害,使她下轿之后,还头晕目眩地直想发呕!可是没有来得及找户人家讨口水喝,她就随着老伴手摸足探地开始登山!她,也委实累了。

但老伴精神却蛮好!他手里拄着一个小铲锄,背上背着个黄漆长方形木盒子,挽着她向山腰爬着,虽说也喘气不止,但是他的步履却显得轻松、不怎么吃力。

“哇!哇!……”

“呵!”

“噤声!别怕!”被林间凄厉的怪叫吓得猛然一颤,并惊呼出声的老妇人,却引得老伴笑了;他连忙安慰自己的老妻,“是夜猫子在哭哩!”

“它,它哭什么?”

“它看见鼠耗,就这么哭呵哭呵,那鼠耗一听,正如听见猫儿‘喷痰’声一样,早吓软了,它不费力地就将那不中用的东西吞入腹中!”老人大约估计此时离山脚已远,不会因举止不谨慎,招来犬吠人疑;再则也怕从未出过京师城门的老伴被这荒山夜景吓坏,就开了禁,给仍在抖抖索索的老伴讲说着。

“无量寿佛!”老妇人一听,念起佛号来,这种佛号,却使携着她的老人拄着那小铲锄的柄儿,哑然失笑了:“阿姆!从今以后,普天下都要念诵老君爷的佛号啦!”

“看你,高兴得象个蒙童娃娃!”老妇人高兴地嗔着老伴,故意气他说,“可怜我自从嫁到你们崔家,便守着老君爷饿饭!整整三、四十年哪……”

“那是怪我崔家无能么?”老崔头大不服气,“无量寿佛斗不过弥勒佛,人家佛门大兴,连老君爷也差点无人上供,饿肚皮呢!”

“看样子,弥勒佛爷爷,又该饿肚皮,笑不成罗?”

“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越走路越陡峭了,松树也更粗、更密;那松涛声,使楼观山的夜,显得深沉、荒寂。但热汗顺着胡茬下滴的老崔头,却谈兴大增,“从今上除灭韦逆时起,记得吧?老百姓把那宗楚客宗相爷,活生生咬成个骷髅架子的时候起……”

“莫提起,怪怕人的!”

“怕什么?我背上供着宝像呢!我跟你说过:我们道教要兴,佛门要灭啦!这不,十几年工夫,老君爷就朝我们今上面谕,请宝像,兴道观啦!”

“既是如此,怎么李尚书又要你这肉眼凡胎的穷画匠一笔笔画出这张老君像,还要我们老夫妻象贼一样深更半夜地摸上这楼观山来挖坑埋着?老君爷怎么不真显显灵,先命他的仙童来干这事?”看着丈夫得意样儿,老妇人故意用话直戳他的背脊骨。

“这个这个,”老崔头尴尬地支吾着,但很快就坦然地、用玩笑来搪塞老伴尖酸刻薄的打趣,“我崔氏三世供奉道教,你我夫妻自己虽说不知,但安知老君爷早念在我二人虔诚供奉上,已将我夫妻封为会童玉女了?”

“牙齿快掉光了,还‘童’、‘女’哩!”老妇人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揶揄着老伴,但又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唉!管它老君斗败弥勒,还是弥勒斗败老君,俗话说‘十年难逢金满斗’!只要他们神仙打仗,我们凡人不是遭殃,而是有点小利小福,总比饿死强!”

“这才是明白人说的话嘛!”老画匠连声称赞着老伴,“一个时辰画张宝像,大半夜辛劳,却捞来一千两雪花纹银!还不说从此道门一兴,我们的生意也要大兴特兴!……哟!到啦!来来,阿姆,你坐在这边林子里,歇歇,我来将这盛宝像的盒子埋起来。”

“你怎么知道李尚书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呢?”老伴跟他穿进山路旁的林子,茫然地朝黑糊糊的四周巡视着,问,“该不要弄错啦!”

“瞎!”老崔头拉过老伴,朝上指着,“你看见那里是什么?”

老伴拼命睁大眼睛看了一会,拿不稳地回答老崔头,“树梢上边吧?好象是一截断墙?”

“好眼力!”老画匠赞了一声,才回答说,“那正是尹喜爷爷的旧宅墙壁呀!”

“尹喜?就是我们道教里第二尊大菩萨呀?”

“好记性!”老画匠又赞了老伴一句,然后兴冲冲地说,“这就是他老人家的旧宅呀!”

“可他不是函谷关的人么?”

“错啦!”老画匠连连摇头,“尹喜爷爷是这里的人。他在函谷关,是在那里作关尹嘛……”

“啊!他老家在这儿,当官时跟老君爷乘着青牛出关修道,是在那函谷关。”

“这下可明白啦!”老崔头说,“我和李尚书约好,就在正对这断墙的树林里,埋这宝像!我先来埋上,再在这棵松树上用刀刻个记号,我们夫妻就下山享福去!”

老画匠说完,就叫老伴帮着把木盒子从背上解下来抱着,站在一旁;他挽起袖子,用铲锄挖起坑来。

他先把草地皮子划下,小心地放到一边,再挖那藏宝像的坑。很快,一个两尺长、一尺来深、八寸宽窄的坑便挖成了。他从老伴手里拿过木盒,小心放入坑中,再用手将浮泥推入,夯实,这才把那草地皮子放上,用拇指小心地按陷下去,使人看去,似乎与林子里其他地方并无两样。然后在坑边树干上用刀划了个“X”。

“该下山了。”老崔头以手相拍,抖掉手上的泥污,然后去搀起老伴说,“这山路下起来比上还艰难,你紧依着我,别摔下岩去了。”

“呸!”老伴啐了一口,说,“少贫嘴啦!万一明儿李尚书领人来看说不该埋这儿,你那些银子到不了手不说,我这颗老瘪了的头,只怕还真要赔上呢!”

“啊呀!你还担心这个?”

“天大地大的事,又涉及朝里,我怎不担心?”

“哈哈哈哈!”老崔头说,“好歹事也完了,我也真想歇口气。这远山荒林里,不怕人听去,我就倚在这树干上告诉你:甭担心!”

“嗯?”

“好阿姆!你也坐在这残桩上,听我告诉你吧。这山、这林、这断墙,统统都是老汉我悄悄告诉李尚书的?你张那么大的嘴干吗?要吃人么?”

“甭瞎扯,快说吧!我都快糊涂啦!”

“甭急嘛!阿姆,昨天午前李尚书悄悄派人将我接入他老人家的月堂时,告诉我说当今圣人做了个梦……”

“那我都知道!”老伴打断他,“我只问你:怎么你会想到该上这楼观山,又该将那宝像埋在尹喜爷爷旧宅断墙下的松林里?”

“嗨!”老崔头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摇摇头,“总得从事情的头上说到尾下嘛!……他还说,圣人说的老君爷指的离京城西南百余里的地方,有他老人家的宝像!说了这话后,李尚书就问我说:‘崔老丈,依你这道门圣画大匠所见,这地方该在何处呀?’我想,圣人这梦里的地方,要说准,该在马嵬驿!那儿离西京正巧三个多驿站的路程,又正好在西京西南方!可这马嵬驿周围,只有一座供养如来的佛堂,和咱道教无缘呀……偏在这时,我突然记起我在总角之时,阿爹领我来这里朝山、临尹喜爷爷圣像的事来了!噫,那时这里香火可兴旺哪!到太后称帝,我来这儿进香求子,就破败成了这样……”

“你那次来,我记得快四十了吧?”

“是呀!三十多年,真象吹了一阵风!想到这楼观山,虽在京城南边,总还是有点沾西;虽比马嵬驿离京师远了些,也还不到两百里!要紧的是:这儿可是咱道教大神尹喜的灵山呀!我刚试着回答了李尚书,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李尚书一听完我的话,高兴得站起身来,连连说,‘对呀!我也记得圣人恍惚提过一座什么山,定是这楼观山无疑了!’这才掩上书房,让我自个几在里边画成这张宝像。又在画成之后,和我商量让我们夫妻先赶到这儿来……”

“啊!”老伴听到这儿,才放心地吁出一口气来。接着,又忧心忡仲地对老崔头说,“哎!老达达,话虽如此,我反而更不安了!我看我们老夫妻还是暂回京师;把那一千两银子取着,赶紧找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去过这残年吧!这事呵,我总担心……”

“你呀!话已说明,还担什么心呢?”老崔头真的生起气来,“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嘛!看得那么深沉,只怕井水也毒杀人了!我们穷困了大半辈子,眼下道教要大兴了,听李尚书说,皇上圣谕里讲得明白,只要寻得宝像,宫里要建道观,各州府县也要建道观,那我这笔尖上,真不知要画回多少金银来呢!为啥要离开京师?到了那一天,我也要在最繁华的街坊去给你修宅造邸!我也要给你买来丫环使女!我也要……”

“乓叭!”

“呵!……”

“叭乓!”

就这时,正被老伴畅述的前景陶醉着的老妇人,忽听一声斧砸西瓜般的爆响!她恐怖地睁开眼,大叫一声,几乎同时,又觉得楼观山忽然塌压下来,她没有叫出第二声,就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嘻嘻嘻,亏这老鬼,还在做美梦呢!”崎岖的山道上,两个黑影,抬着一个大包袱,朝下滑着,窃笑着说。

“也算他们信道一生,死在这灵山里!”

“快到那坑啦?”

“是嘛!你放心,盛得下的。”

“伙计!”

“咹?”

“那松树你记得准了?”

“你老兄就放心吧!明儿,李尚书的符书黄表一焚完,我们就把那宝像请出来!”

“李尚书这一番,更得皇帝老倌宠爱啦!”

“这还用说?大唐朝的宰相爷,也要我们主人这种心,这种手段的人才配哩!……”

寻请宝像的钦差李林甫,虽然昨夜在鄂县下榻,但第二天一早,盩厔县令却奉命带着衙役人夫,到离鄂县不足十里的漠陂湖畔迎接钦差。

盩厔县令人还很年轻,因为崇慕姚崇,对眼下的事深深感到荒诞不经。他乘马尾随钦差马后,向楼观山进发。途中,他悄声问李林甫:“尚书大人!国家方兴,纲纪重振,眼下为何又凭一虚幻之梦,而行此荒诞之事?朝野知之,成何体统?”

李林甫听了,回头微微一笑。然后稍勒马缰,让县令微微靠近自己,亲呢地开导说,“唉!林甫亦觉茫然,在短短数日间,今上,惠妃武娘娘,与林甫皆梦得玄元皇帝仙形显圣,降谕言有宝像在贵县境内之楼观山间,故今上才命林甫来此寻请呀!”

“呵?”盩厔县令听了,虽惊讶,但仍狐疑不已。可是,不由他再问,林甫即问道:

“治下百姓可知此事?”

“回禀大人,”县令回答说,“卑职接得大人手谕后,因总觉事属荒诞,不宜声扬,故连卑职家眷,也不告之。”

“呵?”林甫听了,勒马伫于驿道上,沉吟片刻,然后和颜悦色地对县令道,“汝思虑颇谨,令林甫钦佩!”

“承大人谬奖!”

“但据林甫思之,玄元皇帝既屡显圣影告谕我君臣,其宝像在楼观灵山间,可见贵县政清民和,官非等闲之官,民非钝莠之民!今日寻请宝像,还是应广为通告缙绅庶民,齐集灵山,共祈宝像显示为好!”

盩厔县令虽已为吏部尚书甘言所动,可是仍因种种疑虑,一时间只揖袖马背,不能回答。李林甫看出他的心事,又笑着对县令道:“汝不必忧虑,林甫为承旨钦差,若有差池,定与贵县无干!”

年轻的县令被吏部尚书道破心机,只得红着脸,说:“卑职也确怕万一宝像未能显示,众目睽睽,无可收拾;大人既意以广为通告为好,卑职即刻领着人役,鸣锣击鼓,通告便是!”

“有劳汝了”李林甫笑着一点头,这才催着坐骑,继续上路。那盩厔县令,也命本衙人役随他急驱坐骑,一路敲锣击鼓,朗声通告着,向楼观山而去。不到一个时辰,傍着涝水、通往楼观山的驿道上,早已车水马龙,人群攘攘了。等钦差一行抵达楼观山时,山脚、山腰已有上万百姓等看钦差寻请宝像。

李林甫一边下马,一边朝楼观山观望。只见此山虽不高大,但因其平地而起,却颇有几分嶙峋而又诡谲的意味。一条崎岖的山路,窜在黑森森的松林中,直达山腰尹喜旧宅;再往上,因峰巅矗立,似已无路可通。他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散布在山路旁、树丛中和山脚下的百姓们,这才走向盩厔县令刚命人在山脚下、正对山路口摆设的香案。两个童儿,一人擎着银盆,内盛清泉,一个擎着香筒,内盛绿香,齐齐走到他的面前。

李林甫敛起了平日常常漾在那白皙的脸皮上的笑意,显出虔诚庄重的神情,撩开袍袖,在银盆中仔细地净了手,然后才去香筒里抽出三炷绿香来,走向香案,望着楼观山拜了三拜,叩了九叩,这才归香入炉。又从身边仆从手里接过象笏,恭捧着,低声道:“寻请宝像!”

四十九个寻像差役,跪应之后,扛着锄、铲,鱼贯地蹬上了山路。随着这队人的启动,山上山下,如无一人似的,连声咳嗽也听不见。无论男女老幼,他们的注意力,都转向那纷纷隐入松林中的人役身上去了。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人群中起了轻微的骚动。盩厔县令恭立在钦差身后,心房却因极度的紧张和担忧,似乎压上了一堆又一堆的铅锭。

“禀钦差,宝像显现了!”

忽然,从尹喜旧宅下的松林里,传出一声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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