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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唐明皇-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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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人群中起了轻微的骚动。盩厔县令恭立在钦差身后,心房却因极度的紧张和担忧,似乎压上了一堆又一堆的铅锭。

“禀钦差,宝像显现了!”

忽然,从尹喜旧宅下的松林里,传出一声夺人心魄的禀告!

“真、真有神灵显现!……”盩厔县令闻报,惊得嘴角猛然地抽搐起来。可是,不由他再想什么,被这声禀告深深震撼了心灵的上万百姓,不约而同地朝那传来禀告声的方向跪了下去,狂热地叩呼起来:

“开元神武大皇帝万岁!万万岁!”

第二十二章

铺天盖地的金色菊花,将大唐西京长安,装点得更加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仪态万方;阵阵秋风,将它们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的清香,渗入大明宫集贤殿外万株丹桂的芳香之中,送入巍巍殿宇,播于百坊万家。

在这金色的世界里,春明、延兴、启夏、明德、安化、延平、金光等七大城门的门官,和鸿胪寺的官员人役一道,日夜不歇地接待着来自日本、新罗、高丽、百济、拂菻、大食、波斯、西突厥、吐火罗、天竺、师子国、吐蕃、骠国、真腊、林邑、狼牙修、沙陀、奚、契丹、拔曳固、靺鞨等万国君王或使节,将他们导入鸿胪寺国宾馆,等待参加即将举行的大唐开元神武皇帝陛下李隆基四十二岁千秋节庆祝大酺。

自汉建长安以来,便成为民间客商汇集之地的西市,从六月末,便达到“爆市”的拥挤状态。开元初很难看到的齐纨鲁缟等名贵丝织品,近几年来车载摊堆,早已不稀罕不说,连一度绝迹西市的广陵丽锦、宝镜、海味,晋陵的折造官端绫绣;会稽郡的铜器、绛纱;南海的玳瑁、真珠、象牙、沉香;豫章郡的名瓷如茶釜、酒器、茶铛、茶碗;始安郡的蕉葛、蚒、蛇胆、翡翠……也在开元九年望春楼下举行水陆大会之后满柜盈案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为租地面、争货栈,各郡商贾之间,汉商与胡商之间、胡商与胡商之间闹到见官的事,屡见不鲜。这一来,乐坏了西市的客货栈房的主人,也累坏了西市的客货栈房的主人。

京东客栈的女主人公孙金菊,便是这些栈房主人间的一个。此刻,她正领着两个店伙,帮着剑南蜀郡来的一位瓷器商人清点着新运来的瓷瓶和瓷瓮。快到四十岁的女店主,看上去,比十四年前寄居在堂妹公孙大娘处,还要显得年轻,还要精神。她的螺髻中簪着一枝淡黄的卷办菊花,衬得她那两颊丰满、薄施脂粉的圆脸,分外有生气。身段因发福的缘故,显得有些臃肿,但煌煌衣裙,却掩盖了这缺乏韵致的身段,反增添了她作为京都西市规模颇大的客栈主人的气派。

“主人家!”管理账房的男店伙,边清点,边对女主人说,“宣城郡那位纸笔商贾又托人送信来了!”

“呵?”

“他请你一定得把他那老库房留给他!”账房默默算了算,“噫,按他信上所说,最迟后日就到啦!”

“真急死人呀!”公孙金菊看着库房里那放在一层层货架上的精美的蜀地大邑名瓷器皿,皱着轻描的蛾眉,发愁地说,“连马房也隔成库房了,过廊上也堆满了货物。怎么办呢?”

因系老店,而且在公孙福老汉手中经营时,又多是接待宣城的笔纸商,比如这位写信的商贾,是年年秋天入京,直到来年元宵节后,才返回宣城备货。可以说,他有一半生命,都是在这客栈中耗费掉的,象这样的老主顾,公孙金菊得认真接待才行。但眼下,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今年纸笔特能卖价,”账房也叹着气,说,“我们是不是告诉蜀地客官,请他另寻客栈?”

公孙金菊皱了皱点着吉祥金痣的额头,说:“这哪儿成呢?这西市各客栈,哪家不是满号满房的?……我看,把马房再隔半爿留着给他吧?”

“马房没法儿挤了!”另一个店伙朝清单上记下几笔,回头插白说,“又是这蜀郡客官招来的麻烦事。他来了五匹马,都是高头大驾的!”

“那,”公孙金菊说,“我和珂娜的房子里,隔大半间出来,我娘儿俩挤一个床榻吧!”

珂娜,是公孙金菊通过堂妹公孙大娘三年前向教坊讨来的一个吐火族孤女。她的父母都是太平公主府中的马球奴,在当今皇帝领兵剿灭公主府时,这两人死于乱兵之中。根据皇帝敕书所定:不得斩杀未及马鞭高的幼童。珂娜幸存下来,并没入内教坊。没有子女的公孙金菊,就把孤苦零丁的珂娜讨来,留在膝下,先当店伙,近年认成了义女。眼下,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啦。

“可那样—来……”

“哎呀!你甭担心,我象珂娜这样大,还只能在灶房旮旯里,安个小榻过日子呢!那时,我们这爿店房,也就这么一楼一底两架房屋罢了。……既是宣城客官后日便到,我先叫珂娜和我收拾我们的什物,下午就隔房吧!”公孙金菊说动手就动手,她走出瓷器货房,在客栈的院子里,大声喊着,“珂娜!珂娜!”

没人应声。公孙金菊有些得意地、又饱含着爱怜的意味笑了:“这疯妮子!大姑娘家了,还野马似的整日狂奔乱窜哩!……”她朝背街上的栈房门口走了几步,又喊起来,“珂——娜!”

“妈呃!”

一声娇憨的回答从金菊背后传来,金菊转过身去,用手指头轻轻刮着她那高高的圆润的鼻蛋:“又瞎钻到哪儿去了?”

“妈!”她头上盘着褐色的发髻,两眼里泛着碧色的光彩,但神情真有点象她的义母:诚朴到接近憨拙的程度。她老大不愿意地对义母说,“人家还想听哩,你就喊呀喊的。”

“听什么呀?这么有趣儿?”

“哟,妈呀!”珂娜眉飞色舞地对金菊说,“住在楼上南头的那位从盩厔县来的客商,正在向好多客人讲老君爷爷显圣的事哩!”

珂娜这一说,使金菊想起了那位从盩厔县来的、专卖玄元皇帝圣像的客人来。数日前他来租房时,金菊就想问他楼观山宝像显灵一事,偏偏那客人也忙,她也忙,都没空儿,至今也还不知道那显灵的情状。现在听义女一说,她忙把珂娜的手牵着,走进卧房,坐在梳妆桌前的绣墩上,说:“他怎么说来着?快告诉妈吧!”

“妈呀,那可真神呵!……可我没听完,你就催呀,喊呀。”

“嗨!你总听了一些嘛!”

“他说,他家就在楼观山下。那天,忽然听见道锣声声,官府传话,要百姓们去楼观山看老君爷显灵……”

“嗨,癫妮子!这些情状,连外邦客人也知道哩!妈只问你,他亲眼看见老君爷爷显灵是甚么模样?”

“你听嘛,妈吔!”珂娜根本坐不住,边说边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讲述着,“那客官说,他们到了楼观山不久,李尚书和县令也领着人役到了。只见李尚书向天空念了皇帝的圣旨后,啊呀!远远的西边天空上,就飘呀飘的,飘来了一朵朵金光灿灿的仙云!……”

“啊!凡人也能看见呀!”

“他还揉眼睛来着!不假,真是仙云,一朵又一朵地向楼观山顶上飘来!接着,又听见从那彩云里,传来好听的仙乐声。”

“哟?”

“上万人都听见来的!”珂娜肯定无疑地说,“仙乐声越来越大,就这时……”

“怎么啦?”:

“从那彩云里,‘呜’地一声,射出一道金光!”

“金光?”

“那金光一下子就射进了尹喜爷爷者宅子下面的松林里。”

“又怎么呢?”

“李尚书就朝那松林朝拜,叩了七七四十九个头!拜过了,他就叫那些手下人,擎着香蜡,喊着‘无量寿佛爷爷!’一步一跪,一步一拜,走上了那楼观山腰,进了松林……”

“进了松林怎么了?”

“他离那松林只有几步路。这客官说,只听那松林里,不,好象是在半空里传来仙道的声音!”

“是怎么样一种声音呀?”

“那客人说,‘那仙道说:“下界的官员和百姓们听着!当今天子是真正的天子,为使天下更加兴盛,天帝要吾当显圣于尔等下界,赐莫大之福给尔等,快到这儿来寻请吾当吧!”说完后,呵!我看见那松林中间,突然向天空喷出一道金光!’”

“宝像准在那儿!”

“真的,妈吔,那客人说,宝像就从那射金光的地方请出来啦!李尚书忙和县官朝那云空中叩头,百姓们也大喊着:‘开元神武皇帝万岁!万万岁!……’”

八月呀五日哟天气清,昭成皇后呵生圣人啊!

玄元圣帝显仙影呵,

护佑天下永安宁哟!

盛世开元得仙佑呵,

神武帝业万代春!

……

“妈,快听,外教坊的歌舞姬们,又在西市上歌舞啦!”这时,从卧房后窗口传来阵阵歌声,珂娜一下子窜上床榻,拉开绸帘,推开雕花窗门,那歌声更加洪亮地传了进来。

“……盛世开元得仙佑,神武帝业万代春!”伏着珂娜肩头朝广场观看的金菊,低声地随着那悠悠飞入窗内的歌声,唱和起来。

“阿姊,你万不要以历来的君王来揣想今上。今上,是圣明之君,他会给我们大唐百姓带来福荫的!……阿姊,即或你一时信不过,也该在长安住些日子,看看再说。如果真如你担心的那样:又不能过安宁日子了,小妹我,也和你一同回北平乡下去!”

“阿妹有见地!”低声唱和着的公孙金菊,陡然间又想起开元二年初春,在宜春院里,堂妹公孙大娘劝说自己不要归回北平乡下度日的话语来,她默默地点着头,竟赞出声来。

“什么见地、见地?妈妈?”珂娜被义母喃喃自语引得偏着头,问。

金菊疼爱地将义女一绺快要遮在眼睛上的褐色发丝抹上她的发髻,用银簪给她簪好,又轻轻拍拍她:“好好儿听人家唱吧!”并不回答义女。她为她庆幸:“赶上了神仙护佑的真命天子坐朝之世,不愁吃,不愁穿,不受贪宫污吏的欺辱。……”她不愿在义女面前提起她三岁那年的世道来,那是个什么世道啊!何必让这无忧无虑的快活人儿,知道那些可怕可恶的事情呢!

“主人家,掌教娘子来了!”正准备叫女儿将一曲听完后,便收拾什物的女店主,听女店伙一声通报,忙着从床榻上下来:“快,姨妈来了!珂娜!”

珂娜很喜欢在宫里教人跳舞、而且京城中无人不晓的姨妈。一听说姨妈来了,她飞快地跑到院中,野叉叉地欢叫着,“姨妈,姨妈!妈妈在卧房里哩!”

“啊,珂娜!”

随着堂妹的回答,金菊也笑嘻嘻地从房里走入院中,可是一见堂妹的模样,她却怔住了:“她怎么一身灰衣青裙只挽着素髻呢?难道出了什么事么?”

“阿姊!”公孙大娘在堂姐发怔时,已迎上来,关切地问道,“近来忙坏了吧?”

“你近来不也忙么!”金菊仍悄悄打量着堂妹的神情,回答着。然后挽着妹妹的衣袖,引她进了自己的卧房,同时回头叫珂娜,“快送茶点来!”

“姨妈!”珂娜却缠住姨妈撒娇。“妈妈教我炸的菊花饼,又香又脆,就着茶汤吃,美极啦!我给你端去。”

“珂娜,”大娘淡淡地一笑,“我有事和你妈说,你玩儿去吧,我不吃茶点。”

听堂妹要屏开女儿说话,金菊心里更惊疑了。她也忙吩咐女儿:“珂娜,你还是去听那盩厔县的客人摆谈去吧。”

“不嘛!”珂娜偏不去,“我要听姨妈说话儿!”

“嘿,你呀!”金菊不忍心喝斥女儿,变着法儿在义女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娇惯了的吐火族义女才磨磨蹭蹭地到院子去了。

“阿姊,别担心!小妹特来问问阿姊:还愿回北平乡下去么?”

“……”一时间,金菊答不出话来。但她又很快意识到同胞一般亲昵的堂妹,准是出了大事!她一下子紧握住堂妹的手,焦急地说:“好阿妹,别瞒住我!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问这种话?”

“阿姊!”大娘苦笑着,宽慰着堂姐,“小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不过想回北平乡下去罢了!”

“眼下回去了?”

“唔。”

“今年的千秋节,又是玄元皇帝的‘开元道观’开观的大喜大庆日子,你们左右教坊会忙好些时日哩!你这大掌教,能回去?”

“小妹不仅要回北平去,”大娘显然经过长时间思虑,此刻显得相当平静,“我还想到开元二年时阿姊说的:我们姊妹齐齐回北平去……”

“眼下?”

“唔!姊妹厮守着,了此余生!”

“阿妹,你准有事瞒着我!快告诉我,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叫公孙大娘怎么回答堂姐的问话呢?

她对君王近年的举动,先头也象堂姐一样,只看见他思贤如渴,广延英才,从谏如流;只看见他严束室亲,执法不论亲疏,使朝纲大振;只见他亲劝农桑,亲耕籍田,不避忌讳亲吞蝗虫,使府库充实,天下户口大增,百姓欢悦;只看见他兼爱夷狄,不贪武功,使国家安宁,万邦来朝;只看见他功绩盖世,不愧为一代圣明之君!

可是,从皇帝于望贤宫中,不仅拒绝了宋老相国的苦谏,而且还罢了宋璟的相位时起,这见多识广、饱经风霜的舞姬领袖,却对皇帝急于告成功于天神地只的做法,产生了担忧。不久,在东都,她从王毛仲处,得知了李林甫奏报刘家庄民为妖民,刘家庄主刘定高是妖贼、皇帝轻信下敕剿灭一事后,她对皇帝执意东巡封禅一事将带来的后果的担忧更甚了。很快出现的几桩人事,都证明了这种担忧并非无据:首先是突厥等邦,在深入关中后,目睹天朝景况,否定了耳闻的开元盛况,重新萌生了侵扰之心;接着,就在她的家乡河北道,一河大水,使近万百姓丧生;而求赈的急报送入东都,因封禅大耗了国库的朝廷,却无粮相救!

最令大娘失望的,便是三月前牡丹盛开之时,霍国公阖府所受的惩处。王毛仲、李守德两人,是公孙大娘永难忘记的开国功臣。正是他们二人,在西市将她买回临淄王府,使她得以身近后来拯救了大唐社稷、黎民的当今皇上——当时的临淄王李隆基;她目睹王、李二人,如何在今上马前纛下冲锋陷阵,为平乱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创建了赫赫勋绩!如今就为能找出个向今上进谏的法儿,得罪了宣旨中使,便在顷刻问,远贬瀼州!还得凭仗她这区区舞姬,怒目横剑,才使襁褓中儿,吮吸了母亲的一口奶汁;那号啕悲恸的骨肉们,才得以稍事离别之情……

“大娘,千万要小心,莫让公主得知!刚才我才知道:驸马已被今上一道密敕,赐死于去瀼州途上的永州了!”

这是昨夜,明义公主府邑司令姜丽月,在大娘前往探视奄奄一息的李蓉蓉时,偷偷垂泪密告于她的。她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忙问:“三位……公子呢?”

“其父如此下场,其子……可知!”

“其子可知!”听着这震人肺腑的消息,公孙大娘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恍惚间从永州驿站中服药而死的王毛仲身上,看见了白象蹄下的郎岌,看见了曲江池畔鲜血飞喷的燕钦融……

她掩面痛哭起来。

她不仅仅为屈死的王毛仲父子而哭,也不仅仅为刚刚由王毛仲之死勾起的郎岌、燕钦融而哭。

她,感到了极大的绝望!

“知道吗?今上和宋老相国又在兴庆宫争吵了!今上要委李林甫为相,说是上天已示此意;而老相国却不奉诏,谏请今上,委张九龄、李适之两位大人为相。”

“知道吗?上月被李林甫接来的那位自称活了几千年的张果大仙,对陛下说寿王有帝王之相。今上已命人四方为寿王选妃去了……”

从明义公主府回教坊后,李氏兄弟又悄悄来告诉了她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她由深深的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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